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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3-10

3

汪副园长从市园林局出来,骑上他那辆老“红旗”延着卡兰大道奔西,一直下去就是他工作了四十年的镜湖公园,今天他不准备再回单位去,他可以回家了。刚才组织部门找他正式谈话,他就要从公园一线领导岗位上退下来,退到二线当顾问了。组织上对他几十年的革命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最后还认真听取了他对后继人选的意见。他郑重地向组织上介绍推荐了徐小凤,凭他几十年的经验他能肯定他提的人选跟组织上的考虑碰一块儿了,他未来的儿媳妇将接替他走上一线领导岗位。他高兴,年轻人的机遇呀!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小徐今年二十三,正在读夜大,有实际工作经验又有实干精神,特别是她跟自己的老疙瘩处对象哪,当然这最后一条就不必向组织上汇报了。他很高兴,他准备回家让老伴儿弄几个好菜,让小儿子晚上把小徐叫家来,他准备犯点儿小小的自由主义给姑娘透透信儿、通通气儿。

汪国明是汪家“正、大、光、明”四个儿子里的老小,当了三年兵复员后在《卡兰晚报》社当司机,两个月前社里招聘实习记者,汪国明近水楼台给自己报了名,社里分派他参加市窗口行业百名标兵的专访组稿工作。他回到家里一念叨,他父亲就介绍了单位的青年标兵徐小凤让他去采访,这样两个年轻人有了第一次接触。

那天,汪国明早早儿就来到镜湖公园,向值班的徐大爷亮出了他的实习记者证,徐大爷死活不认他那个小本本,一句话:“等上了班儿买票您进去。”汪国明无可奈何抬出自家老爷子汪副园长,“早说呀?进去吧。”不单人连他的自行车也放进去了。

汪国明骑着车直奔游船码头,果然就看见有个姑娘蹲在远远的一条船里淘水,正如父亲所说她果然是天天如此坚持不懈的。汪国明既不上前也不招呼,只是站在码头岸上摇动车铃,那转铃儿发出一连串儿清亮的脆响。

徐小凤闻声扭过头看:不认识,谁呀?这么早就进来了。“谁呀你?”

“我是《卡兰晚报》的记者,来采访你们这儿的徐小凤同志。”

“记者呀,你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汪国明支上车子,看见地上的一双半旧的白色发黄了的女式塑料凉鞋。

徐小凤从一条条并排拴在一起的船上一条条跨着过来,“我就是徐小凤,前天听我们园长说了,就是您吧?”她说着跨上岸来,光着两只晒黑了的湿脚丫子“上屋去吧。”她用脚跐着凉鞋,木板船台上留下了她的湿脚丫印子。这个第一印象太强烈了,让汪国明怦然心动……

汪国明紧张的有点儿口吃,脑门儿上沁出汗珠儿,脸胀得通红,不为别的,是她太漂亮了。大而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呼扇得他心跳,两条粗黑的短辫子正垂在挺实饱满的胸前,微黑的肤色洋溢出青春健美之气,挽着裤腿大咧咧伸在他跟前的结实小腿跟穿着白塑料凉鞋的两只赤褐色的光脚丫儿,更搅乱了他的心。他手忙脚乱地结束了采访,跟上班来的大刘、小王表情僵硬地打着招呼,逃也似地走了。

徐小凤送他出去,临别还主动跟他握手,他手掌心儿上净汗。她看着这个白白净净“奶油小生”似的小伙子远去了,心上好笑,他干嘛那么紧张呀?好像我会吃了他。

“凤姐,这哥们儿哪儿的呀?”小王问。

“晚报的记者。”

“呦,可以呀!凤姐又要上报啦,请客啊!”小王倒是兴高采烈。

“行,请你喝卡兰风吃镜湖水。”

“别介呀,你是我亲姐还不成?”

“那小白脸儿我怎么看着像汪头儿家的老五呀?”大刘说。

“汪头儿家老五?嗯?他是姓汪!”徐小凤想起他说他姓汪来着。

“什么记者?他家老五在报社开车,他三哥‘大苹果’是我同学。”大刘说。

“我说看他慌里慌张的不像个记者,真逗。”徐小凤心说:汪头儿这整的是哪一出呀?

“他哥叫‘大苹果’?”小王对这个感兴趣。

“叫汪国光,国光苹果你没吃过?”大刘给他解释。

“他有外号儿没有?”徐小凤觉着好玩儿就问。

“好像叫‘五猴儿’。”

“嗯,挺像的。”

汪国明写完了稿子,约徐小凤出去,“想请你审一审,我再交上去。”“可别说审,我先睹为快拜读拜读吧。”“那,今天下班儿我在文化宫门口等你成吗?”“成。那就七点钟吧,不见不散。”“好,七点,晚上见。”徐小凤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真让汪国明喜出望外,搁下电话他直想蹦高儿!

自打前天早上见过了徐小凤,她的影子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儿了。他急不可待地问父亲她有没有对象,“没听说,人家小徐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好青年,干部苗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谢天谢地这么好的姑娘给我留着哪!

“你把我写得太哪个了吧,我有那么好吗?”

“实事求实,你就是好。”

徐小凤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长这么大她可是第一回跟小伙子约会儿。虽然有“公事儿”,可他们心里明白公事儿只是个借口罢了。汪国明要追徐小凤是明确的,徐小凤想进一步接触这个给她留下老实印象的小伙子,何况他真要是汪副园长的儿子,这点对她也很重要。

徐小凤泼泼辣辣地盯着他的脸细一端相:眉眼间是有几分像汪副园长。

“我脸上怎么了?”汪国明让她看得有点儿毛。

“我看你长得有点儿像我们汪副园长。”徐小凤单刀直入地求证。

“他是我父亲。”汪国明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出这层关系哪。

“那我就知道了。”真是汪头儿的小儿子,她喜欢。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叫‘五猴子’!”

徐小凤的大胆、调皮更让汪国明热血沸腾的,他有一种要亲近她的身体的冲动!却又不敢。徐小凤也似乎感觉到了他压抑着的渴望,心如鹿撞,脸一下红了。

俩人都沉默着,内心火热外表平静。汪国明的分头吹得硬挺挺亮光光的,穿一件白色半袖衬衫,下摆扎在蓝色的的确良长裤里,裤线笔直,脚上是锃亮的青年式皮鞋。徐小凤倒是也回了趟家,可没刻意换衣服就穿了白天上班哪身儿来了。洗得发白了的粉色半袖衫,一条发黄了的肥大绿军裤,光脚穿着那双平底儿的白色塑料凉鞋。

文化宫门前的广场上彩灯闪烁,舞曲回荡,人影婆娑。汪国明大着胆子说:“请你跳舞!”徐小凤正低头看着自已在街灯下更显得脚黑鞋白的两只光脚丫子和他擦得锃亮的牛皮鞋有点儿难为情,听他叫她跳舞,心上慌乱起来“我不太会……”“我带你。”汪国明此刻倒像是有神力附体,勇敢地一把抓起徐小凤的手向广埸上跑去。

徐小凤被他拽着进了埸子,才知道他那儿会跳呀。手被他死攥着,腰让他生硬地扳来推去,脚也被他踩。

“对不起,对不起……”汪国明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你放松,放松,跟着我走。对,一、二、三,一、二、三……”徐小凤完全为了不再被他踩脚。

他俩的交往开始了。

汪副园长的家徐小凤不是头一回来,但以这样的身份来是第一次。原本熟识又加上上下级的关系就更让她局促,手没处儿放脚没地儿搁的,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大方泼辣劲儿。

“园长,师母好。”徐小凤红着脸,头儿都不敢抬。

“来家了,还叫什么园长,改口先叫伯父伯母吧。”

汪副园长的话说得徐小凤的脸更红了。

从汪家出来,汪国明的姐姐汪国珍亲亲热热送到大街上又叮嘱弟弟送徐小凤回家。

汪国明送徐小凤到她家院儿门口,分别时他们己经是要在大树下的暗影里相拥热吻了。

狳小风的父母哥嫂对汪国明也是相当满意,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小凤就要当上副园长了。而且接着降临的巨大恐怖,对他们谁都是始料不及的……

4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徐小凤哼唱着时下流行的台湾歌曲《橄榄树》脚步轻快地跑到船台岸边,脱下脚上汪国明送她的棕色皮凉鞋和短袜子。热恋中的她开始注意打扮自己,现在几乎每天下班儿都去跟他压马路,恋爱让她爱美了。她还穿起了连衣裙,以前她可是绝对拒绝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斥之为臭资产阶级思想。总是素色衬衣肥大长裤,热了裤腿往起一卷完事儿。汪国明说她穿上连衣裙倍儿显条儿,棕鞋白袜再露一节儿粟色的小腿,倍儿飒!她全听他的。

徐小凤像往常一样光着脚丫一条条船做着清扫,再过去的那只船渗进了半船的水,再看:107!竟然又是107号船!徐小凤只觉得头皮发麻,竟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手上的水舀子也扔了!四下里一切如常,晨风中带着清凉,鸟在鸣叫,平静的湖水在晨曦中泛着光……徐小凤定了定神儿,心里骂自已不争气:亏着没让人看见,还党员哪?这小胆儿。她迈上身边那条船,现在她就站在107号旁边,她抬腿伸脚过去,心里仍禁不住砰砰跳,她光着的脚触到了船里的积水,没有异样的感觉,她试探着用脚去够到船底,怎么会够不着?“啊——”徐小凤身子失了平衡摔倒下去,没入了水中……

大刘和小王并排骑着车子到了游船码头,路上还在议论徐小凤要升副园长的事儿。徐小凤当副园长倒也没什么说的,只是要嫁进汪家多少有点儿哪个。也难怪,好事儿能轮到老百姓?他俩锁好车子前后脚儿进了屋,屋里没人却已是壶满地净,大刘先拿大瓷把缸子搁上茶叶,习惯地抓过暧壶冲上开水。“说别的是假的,往后这水来伸手的日子是没了,咱仨人儿可别弄成三个和尚没水吃呀。”“咳,走那儿说那儿,没人儿给打水了,咱还能瞪眼儿渴死?”小王无可奈何地说。“反正小凤这一提上去咱这儿损失最大,以后咱仨得排个班儿轮流值日。”正说着老张进来了,小王抬头看看墙上的大电表:“七点五分啦啊,张师傅你可又迟到了。”“得啦小子,小凤走了也轮不上你当组长,你就甭多管闲事儿啦。小凤哪?该卖票儿啦。”“外头哪呗,王儿你喊她一声儿。”大刘说。

“凤儿姐!凤姐!”小王看见地上徐小凤的鞋袜,可一排船望过去也没她影儿啊。

一会儿大刘也跟出来了,“怪,光着脚丫子她能上那儿去哪?”

“她是谁呀?她那儿不能去呀?上回不就光着脚丫子蹽大门口值班室去了。”小王大大咧咧地说。

“老张,你先替卖会儿票儿。”大刘冲屋里喊。

老张倒从屋里出来了“抽匣儿她都锁着哪。”

“小凤!徐小凤!”大刘叫着,不见应声儿“你骑车找找去。”他对小王说。

“这上哪儿找去呀?”他倒不是不愿去。

“她还能上哪儿呀?园长哪儿、医务室、大门口儿。”

“行了,我去。”

直到中午也没见徐小凤的人影儿,倒是老张发现了107号船没有了船底!

园领导来了,办公室、保卫科、工会、医务室、总务科全来人了,看着公安局的人下湖搜捞。

直到太阳落了山仍是一无所获。

“活不见人,死总该见尸呀?!”汪副园长强忍悲痛让办公室的人搀扶着走了。

当天的搜捞工作宣告结束,决定明天扩大范围打捞。

园领导决定:由办公室负责通知徐小凤同志的家属,初步认定为因公牺牲。

天边卷起黑云,云带着风,风催着云,滚滚而来……

5

雨,暴雨,倾盆而下。徐小凤在雨中苏醒过来,四周漆黑一片,雨水浇在身上冰冷彻骨。她意识到这是在野外,她还清醒地知道她是在跨进107号船时一脚踩空,摔进湖里的!她会游泳,可是脚让什么东西抓住了,不像是人的手,很硬很硬的,冰冷的,像一只铁爪。她吓死了,昏过去了。现在她醒了过来,天黑黑的,下着大雨,借着闪电她看见周围有树,很多的大树,像是在山里。用手往地上摸,抓起两把泥。她试着往起站,身子没劲儿她还站了起来,身上并没受伤。迈步走,感觉出自已光着脚哪。这就对了,早上她就是赤着脚在淘水扫船。这儿是哪儿?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不知道。完完全全就像那天在大雾里,在湖上,黑夜就是那天的浓雾。那就不管怎样也要走出去!尖利的石子扎伤她的脚,荆棘剐破剌入她的肌肤,一下儿一下儿疼痛的感觉让她确信她活着,在人间!只要坚持住不停地走下去,天亮就能看到游船码头,就像哪天一样!镜湖公园里本就是有座山,挺大挺大的山,直觉告诉她她就在这山上,那就朝山下走!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路好像并没有坡度,闪电短暂的光亮也瞬间即被黑暗吞蚀让她辨不出高低方位,一时间她怀疑她是否还身在镜湖,在卡兰……恐怖笼罩着她,似致怀疑自已现在是人还是鬼!脚下身上不断地被扎被刺的疼痛又多少给了她希望和信念,她没有停留,也没歌唱,只是走着,跌跌撞撞有时连滚带爬……除了扎和刺,时不时还被抓住脚、绊住腿、拦住腰、拽住胳膊、勒住脖子……吓得她魂飞魄散,一路上惊叫呼嚎……

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大家又繁拢到游船码头,还是有园领导、办公室、保卫科、工会、医务室、总务科的人,下了夜班的徐大爷、老刘、老赵、小孙,游船组的老张、大刘、小王儿,徐小凤的父母哥嫂,汪国明、汪国珍等等。公安局的人还没到,大伙儿等着。

“李科长,你去给他们打个电话,说好七点现在都八点啦!”

听到毕园长的话,保卫科刘科长应声而去。但他想:有必要催吗?一天一宿过去了,捞上来早晚还不都是是尸首。

快九点了!在徐小凤父母高一声儿低一声儿的悲痛哭嚎中毕园长气恼地又抬手看了看表。公安局的人没到,李科长也不见回来!好在不是赶在礼拜天,挂出“修理内部暂停游园”的牌子还影响不大,群众会以为又是有外事接待任务哪,只是守在公园门口等着看外宾“红旗”车队的人们这次要失望了。

“凤姐!凤姐回来了!!”小王高叫着。

人们刚到时都面对着湖水,打捞队迟迟不来人们又都转向园门口的方向。小王就开始溜哒,倒让他首先发现了大路上跌跌撞撞走来的一个女人。

瞬间一片寂静……披头散发、衣裙破烂、浑身泥水、血迹斑斑、赤着双脚的女人正是徐小凤!人们惊叫着拥上去,汪国明是飞奔上去,他泪流满面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徐小凤。

“码头,我回来了……”徐小凤昏死过去。

“郝大夫!郝大夫!”汪副园长大叫。

“哎!哎!”医务室的郝大夫奋力分开人群往里挤。

警笛声由远而近,警车停,先跳下了李科长。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汪国明高喊!

在向市里作了汇报之后,镜湖公园在当天下午恢复开园。

一周后公安局做出的结论:根本不是什么神鬼作祟坠湖失踪!徐小凤精神不正常,她先用斧头破坏了船底然后跑到山上去。因为在山上他们找到了斧头和船底的木板残片,徐小凤笫二天上午自已从山上走下来。这样的结论徐小凤的家属还有汪国明不接受,躺在医院里的徐小凤又真是痴痴呆呆,满嘴疯话。慢慢地群众相信了这个结论,“自已划着船找船不是疯子是什么?”“大姑娘喜欢光脚丫子,神经病嘛!”“看她平时挺积极的,傻干。原来有病呀!”“汪头儿……”“……”

汪副园长退居二线,出人意料总务科长魏淑敏升任副园长兼总务科科长。魏淑敏,三十大几岁一身体健硕的单身妇女。

徐小凤病情己渐稳定,回家休养。汪国明天天都去探望,对她百般呵护。

徐家人对小凤能活着回来暗地里对着南天烧香还愿,对汪国明的一往情深也颇为感动。

6

两个月后,婚后的徐小凤回单位上了班儿。她说怕水,魏副园长安排她到清洁组就管几条山道的卫生清扫,这样可以远离湖水。

徐小凤带副蓝布套袖,肩背盛垃圾的铁簸箕,手拿长把笤帚,每天在山道上出没。

退下来的汪顾问为徐小凤挽惜,看着她由一个炽手可热的领导梯队后备苗子,在就要接班上岗的关键时刻,莫明其妙地发了疯,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病人。特别是他的小儿子国明对她还痴心不改,非徐小凤不娶,一个月前俩人结了婚。亲不亲一家人,现在魏淑敏对小凤的工作安排令他气愤!她分明是无视他的存在了吗?他老汪家的儿媳妇在当垃圾婆!汪顾问推开了自己原来那间办公室的门,他要当面问问魏淑敏。

“老园长来了?”魏淑敏见他进来张嘴打了招呼,屁股却没有离开椅子的意思。

这就是那个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站着不敢坐下的人吗?“魏副园长,我想问个问题成吗?”

“看您说的,您不是顾问吗?你自顾问呗。”她的语气半阴不阳,也不让坐儿。

汪顾问觉得他一进门先就受了羞辱,于是决定对她不客气了,他提起椅背儿重重往地上一蹾,坐下。“我问你!你这样安排徐小凤的工作合适吗?”

“这不是照顾她吗?她说她怕水,我这不让她离湖远点嘛。”

“不挨着湖的营生多啦,就该她去扫地!”

“革命工作可不分高低贵贱啊,我不就是个扫地的?”

“你甭跟我扯!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徐小凤,团支书、党支委员、青年标兵,怎么就不能在办公室安排个事儿?”

“她不有病嘛?”

“你才有病!”老汪压根儿就不信小凤会有什么精神病,她是中了蛊了!

“这事儿是班子定的,我这会儿忙,就这样儿吧。”魏淑敏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惹了一肚子气汪顾问出来,他不知道再该去找谁,不能找园长,魏淑敏是他的暗门子!找局领导?为自家媳妇这不可行。对,写信!写匿名信告她!为选接班人的事儿他曾跟园长闹了分歧,园长说徐小凤太年轻缺乏锻炼,实际上他就是想把魏淑敏这臭骚×提上去。他知道园长局里、市里都有人,他斗不过他。偏巧小凤就出了事儿!要不是他儿子非娶了小凤,这事儿他也就不管了。要是小凤回去上了班他们给个体面的安排,他也就什么都不提了。本来已经退下来了,人走茶凉的事儿,争也没用。他本来已经自认倒霉了,可他们明摆着打击报复欺服人吗?我岂可与你们甘休!

“敬爱的局领导:我以一个老党员对党的忠诚,郑重地把这封群众来信上交给组织。同时附上我经过初步调查研究的意见:一、群众来信所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二、魏淑敏生活作风腐化堕落,与多人搞破鞋也是事实。三、园长毕胜利同志被坏人迷惑是非不明,认人为亲在群众中给党造成极坏影响。四、广大群众的意见是:揪出坏人、教育同志、改正错误、挽回影响。”再附上让大孙子抄了一遍的匿名群众来信,汪顾问准备亲自到局里去,直接去见党委书记。

汪国明跟徐小凤结婚后仍跟父母同住,但对他父亲所做的这些并不知情。小凤病愈后性格上少了几分泼辣,多了些许温柔;孝敬公婆、疼爱丈夫,是个好媳妇。虽然他一直就对当时公安局的结论有意见,更对单位对小凤的工作安排不满意。但见小凤本人倒不怎么介意,“扫地就扫地呗,离哪湖远点儿挺好。哪湖跟我犯相,妨人。”就不想再提此事,怕小凤再受什么刺激。

其实在徐小凤的内心深处己经埋藏下了恐怖的种子,她凡事躲着走,不再与人争,她总害怕哪天又有什么恶梦会笼罩了她,那她真备不住要疯了。她知道自已现在还没疯,107号船、她的布鞋、她掉进湖里、她走出山林……差点儿没死喽。要真是有鬼,那鬼就在镜湖里!她所以必须离开那个湖才能摆脱鬼的纠缠。她还要留在镜湖公园,她要看下一个被鬼缠上的人是谁!现在她每天都在山上,正好儿看。当副园长?开什么玩笑!谁爱当谁当。

7

毕园长这会儿的情绪就四个字:气急败坏!老汪竟拿着群众揭发他跟魏淑敏乱搞男女关系的匿名信到局党委去打他的小报告!党委书记刚刚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没政治头脑,让他自已的屁股自已擦。他赶紧表示这就把魏淑敏给撤喽,“蠢材,我看你是西瓜皮擦屁股越擦越粘乎!”毕胜利放下书记的电话,心中感激书记对他的关怀跟保护。冷静下来一想:什么群众的匿名信?一准儿是姓汪的搞的!老不死的东西!

毕园长叫人喊来了汪顾问。

“老汪啊,咱们是共事多年的老战友了,‘*’都一块儿过来了,有什么心里话不能直接跟我说嘛,还要跑到局里去给领导添麻烦?”毕园长轻松平和的语气中带着轻篾和不屑。

老汪不相信局党委书记会把底儿都交给他,这不是把他给卖了吗!

“为这个,你要开会?”

“开什么会,找你聊聊。”

“聊聊?”

“你也甭瞎猜了,我实话跟你说,群众反映你的信也都转我这儿哪。你我之间就别来这一套了,天地良心,徐小凤要是不出事儿我准定给你面子把你副园长的椅子让她接茬儿坐。可天有不测风云,你怪谁?再说了,你儿媳妇坐得人家魏淑敏就坐不得?你是不是也忒霸道啦?”

老汪一听,姓毕的是跟他明挑了。一时间百感交集:无可奈何退居二线、儿媳怪疾希望破灭、欲出恶气检举被卖、遭人羞辱凤不如鸡!他豁出去了,今儿就今儿啦!“不错,徐小凤是我儿媳妇,这正大光明!魏淑敏是你什么人呀?那摆得上桌面儿嘛?见得了人嘛!”索性撕破脸儿了,招呼吧!我还怕你不成?老汪想。

毕胜利也没想到他会跟他来嘎不论的,也是火顶脑门子!又一想,不能跟这老疯狗叫起阵来,还是用软刀子捅他。“老汪,我知道你赶上这么些个倒霉背兴的事儿,连死的心都有。有什么火儿你就冲我撒,我不怪你。骂吧,骂吧,别憋出病来。”

“你少来这套!你还跟我提‘*’?谁不知道‘*’中我汪某人是挨整的,我没害过人!你哪?你是整人的!你手上有血!心里有鬼!”老汪怒不可遏,手拍着沙发扶手,脸红脖子粗地痛斥毕胜利。

“那你再去告呀?告我是‘三种人’,不怕倒霉败兴你就去,爷爷我接着你!”毕胜利也不高声儿却是咬牙切齿地说。

老汪只觉着一阵头晕目眩,身上沁出冷汗,手脚冰凉麻胀,身子往起一站,话没说出来,又跌坐在沙发里,人昏死过去。

这老东西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原想是当面儿警告警告他,老实儿当你的顾问,别他妈没事儿找事儿!没想到战果扩大啦!嘿嘿,看你还上哪儿闹去。毕胜利端起茶杯品着龙井的香味儿,随手翻弄着办公桌上的《人民日报》、《工人日报》、《解放军报》、《参考消息》、《卡兰日报》,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看报纸。报上的文章相互转载,头版二版的内容几乎一样,他还是兴趣颇高一张张看下去。看完了,又瞥一眼倒在沙发上捯气儿的老汪,才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

“医务室?你那位呀?郝大夫,我老毕呀,你上我办公室来一下。”放下电话,看着嘴歪眼斜在沙发里流着口水的汪顾问,端起茶杯品着,他像在欣赏一幅画儿。

有人敲门,他站起来走到老汪身旁“请进。”

“园长您找我?”

“你看看,老汪怎么了,说着说着话儿就睡着了。”

郝大夫走过来抓起老汪一只手,汗津津、冰冷的手。翻翻他眼皮,“不好,可能是中风了。”

“中风了?会吗?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一会儿子就中风啦?”还用郝大夫说,他早看出来了。

“还是快送医院吧。”郝大夫建议。

“那好,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我去找人。”

“爸爸!爸爸……您怎么啦?醒醒,醒醒啊……爸爸,爸——”徐小凤呼唤着昏迷不醒的公公。

“车来了,上车啊上车。”毕园长连搂带抱地把徐小凤拉起来。

医生给病人做了检查,打了针,输上氧,移到担架上抬出去上了救护车。

徐小凤几次都没能挣脱毕胜利的怀抱,“你放开我,放开!”他搂得更紧“安静、安静。”倒像在安慰她。直到魏淑敏进来了,他才刚忙松开胳膊撒了手。

徐小凤追着担架跑出去了。

“郝大夫你跟着去,陪陪小徐。”毕园长吩咐道。

毕胜利、魏淑敏俩人相对会心一笑。紧接着魏淑敏脸色一沉,“手上又不老实了吧?!”“哪儿呀?我当叔叔的不是怕她闹,怕她犯病嘛。”“你才犯病哪!”毕胜利没羞没臊地连连拱手给她作揖。

8

汪国明开报社的车接父亲出院,他父亲已是口不能语半身不遂了。父亲的突然患病他总觉着内有因由,现在父亲除了呜呜哭之外什么也告诉不了他,父亲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看着父亲痛苦无助的样子,让他心碎。而那天毕园长魏副园长一块儿来病房看他父亲,父亲却没有哭泣,凝眉竖目,咬牙切齿,口中啊啊叫着,他看着十分怪异。毕园长说:“一块儿几十年的老哥儿们,瞧激动的。老哥,好好养着吧,魏副园长给你弄一王八来,老鳖!好东西呀,好好补补吧。吃完了,她再给你弄。”他们走后,父亲三天都没平静下来,他打翻了端给他的甲鱼汤,啊啊怪叫……父亲的病肯定跟这俩人有关!父亲出院后,他一定要追查,包括妻子小凤遇到的怪事儿,他不敬神不信鬼,更不相信小凤有精神病,一定是有人在闹鬼,他要弄个水落石出。作为儿子,作为丈夫这是他的责任!

汪国明从妻子哪儿知道父亲发病是在毕园长办公室里,她被从山上找去进到办公室见到父亲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当时父亲瘫倒在沙发里,屋里有毕园长和郝大夫两个人,她到了之后也就一会儿吧医院的救护车就到了。

汪国明去公园医务室找到郝大夫。

“郝大夫,我爸那天是怎么犯病的?”

“怎么发病的我不知道,还是毕园长亲自打电话把我叫去的。不过老园长一直有高血压,他这个年纪也是容易发病的。”

“什么原因最容易诱发这种病哪?”

“那就很多,身体疲劳、情绪波动、甚至气候啊,都可能。”

“您刚才说是毕园长打电话把您叫去的,您到的时候只有毕园长和我父亲在?”

“是的。我看到老园长情况不太好,就建议送医院。园长就让我打电话,他出去派人去叫小徐。我手上当时也没有药,就只好等救护车来啦。”

“毕园长在电话里没跟您说我父亲的情况吗?”

“当时没说。可能他没以为很严重,只是叫我去看看。”

“您见到我父亲时他还清醒吗?”

“没有意识了。”

“那就是说毕园长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发病昏迷了?”

“这个,不好说。”

“您见到我父亲他当时的状况像是刚刚发病的吗?”

“这个、这个,讲不好。你的意思是……”

“没有,我就是跟您随便问问,看有些什么情况会对下一步治疗有帮助。”

“噢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可以去找毕园长问问。”

“好。那哪天您到的时候是几点?”

“四点十分。”

“这么准确?”

“我看表给你父亲数脉。”

“真是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没事儿。”

从医务室出来,汪国明更加大了对毕胜利的怀疑。可能正是他刺激父亲发了病,又故意拖延了抢救!听母亲讲,父亲是快中午时接到通知说下午一点在毕园长办公室开会,父亲是吃过中午饭就骑车去了。小凤已经了解过了根本就没什么会,一直是父亲跟姓毕的在一块儿。仨钟头,他们在干什么?从郝大夫的神情中可以肯定,他见到父亲时父亲已经发病有不短时候了。他准备去医院,找到那天出急诊的医生问问。

汪国明在医院找到了那个医生,医生听了他的问题后:“怎么跟你说哪?我看到的病人,中风的症状己经很明显,但是你非要问病人是几时发病的我还是不能回答你,因为我实在无法确认。可能法医可以给你答案,那方面他们比较有经验。”

9

郝大夫在汪国明走后,还是给毕园长打了个电话。

“园长嘛?您好。我医务室郝风,刚才汪顾问的小儿子来找过我,问了问哪天老汪发病的情况。我说我不大清楚呀,他有可能会去找您。”

“你打电话给我,什么意思啊?”

郝大夫明显听出了毕园长的不高兴,“我、我这不赶紧就向您汇报嘛,您好、好有个准备。”

“准备?我准备什么?我看你倒是该好好儿准备准备了!你当大夫的不清楚?你算干什么吃的!”

那头儿毕园长啪地挂断了电话,郝大夫手举话筒怔了半天,园长以前没对他这样过呀?我怎么了?郝大夫也知道这俩头儿老掐,最近又发生了这么一系列的事儿,湖里闹鬼、小徐疯了、老汪刚退就拽了。他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一系列”这词儿,背不住这一系列里头还真有联系。自己还是躲远着点儿好,听毛主席的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错儿!唉,让头儿不高兴了,只好自认倒霉,赶紧托朋友弄两瓶好酒、两条好烟上上供吧。好歹他也是拿听诊器的,这点儿路子他还是有的。

毕园长听说汪家小五在打听他爸爸发病的事儿,心上不免一惊。最可气那个郝风竟说什么“不清楚”!什么意思呀?******!再一想,也没什么。怀疑就让他怀疑去吧,看他还能怎么样!自古以来,气死活人不偿命。现在想来倒是那个徐小凤大凡懂点儿事儿也不至于有今天,谁敢不买他毕爷的帐,甭打算有好果子吃!他真是遗憾当初没能把徐小凤弄到手,那丫头黑牡丹似的,有味儿。哪像魏淑敏?铁饼、铅球!可那丫头她死活不让你上手啊!还让魏淑敏给看出来了,她又死活不干了,他只好说:没那个意思,你整死她我也不心疼。那娘们够恨,最毒不过妇人心,这话真没错。一来二去她能把徐小凤给设计疯喽,连公安局都给蒙了,不得了。自己也得小心防着她点儿,说实话自打出了徐小凤的事儿,他再跟她在一块儿总感觉身边睡着身下压着的不是女人,而是母大虫!徐小凤那么快就进了汪家门儿,也让他心里恨得慌。他垂涎的女人没到手,没让他尝到鲜儿,他就只剩下恨了。他恨徐小凤、恨老汪、恨汪国明、也恨魏淑敏……

汪国明越是认为这里头有事儿,越是为妻子担心起来。徐小凤本才二十四岁,人又单纯的很,围绕着她有可能当上副园长这件事儿发生了的所有事情,除了毕胜利之外,直接受益者魏淑敏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哪?还有什么人参与了这些事情?保卫科李科长?医务室郝大夫、游船班的几个人?因为他确信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而丢船、毁船、陷害小凤失足落水,一天一宿之后又把她弄山上去……那一天一宿小凤在哪儿?她自己至今没有记忆,而完成这一切是一个人做得到的吗?他们疯狂地祸害小凤,却不伤她性命?为什么?他太爱小凤了,他那么快地在出事后不久就跟她结了婚,在新婚之夜他发现小凤还是处女。这便可以肯定害小凤的人不是流氓,是别有它图。那也就只有跟副园长位子有关的人了,听父亲说过毕胜利是不同意提小凤的,后来上去的魏淑敏又跟他有一腿,这俩人最有可能了。谁又是帮凶哪?他叮嘱小凤处处小心注意之外,他自已一有时间就去她单位,找值夜班的师傅、找游船班儿的人,了解情况。

魏淑敏知道了汪国明近来总到单位来找人聊有关闹鬼的事情,徐小凤也是夫唱妇随说什么那天她是被人拉下水的,后来给她灌了迷魂药,背到山上去的。大伙儿也议论纷纷,说有人要抢副园长的位子装神弄鬼迫害徐小凤……

魏淑敏害怕了,也愤怒了!

魏淑敏,伴着卡兰解放的枪炮声降生,在红旗下长大,在学校中入团,在广阔天地间入党,插队落户她当了八年赤脚医生,结婚、生子;离婚回城,分配到镜湖公园工作。她性格内向隐忍,待人冷默疏远。由于单身,常年住在单位。她爱好体育运动,连续多年在卡兰市职工运动会上拿到长跑、铅球、游泳项目的名次。身高近一米七,皮肤粗黑,浓眉大眼,鼻直口阔活脱儿一个须眉男子。三年前跟毕胜利有了实质性接触后她被提拨当了总务科科长,汪副园长要退二线,她盯上了哪把交椅。毕胜利说徐小凤比她占优势,那是?她多年轻啊,嫩呀!她知道这个女人不弄开,往后是没她的好日子过了。该怎么对她下手哪?在农村多年的生活积累跟自身的运动专长帮助了她,装神弄鬼!她住在园里方便呀,潜入水中推出条船去哪算什么呀?结果哪?弄张纸先把船号糊上……不就把她吓死过去了?砸破船底拉她入水,乘其昏迷移入家中,灌药安眠放到山上……老天爷真帮忙呀,一场雾一场雨,让这一切天衣无缝。她魏淑敏达到了目的,还锻炼了身体。还没容她在得意中陶醉几时,她发现:毕胜利又对徐小凤动手动脚他是贼心不死,汪国明为父亲媳妇是疑神疑鬼又穷追不舍;好日月得来不易岂能坐视江山易手换他人,要奋斗继续革命只有动手赶尽杀绝除后患!

10

又到了水绿如蓝,鸭知春暧,游船下水的季节。照例园里各部门的人都来码头上帮忙,人们将一条条翻扣在岸上的木船搬移入水。徐小凤也来了,她跟大刘、小王、赵丽他们挽了裤腿赤着脚打水洗船。

“凤姐,你还是回咱船班儿吧?”小王说。

“对呀,老张退了咱这儿正缺一人儿哪。”大刘说。

“凤姐,你回来吧,他们俩个净欺服我。”赵丽说。她是徐小凤出了事儿从门口儿售票处调来的,一个十八九岁的胖姑娘。

“丽丽,你凤姐回来了,打死我也不跟你逗了。这以前您说就算您肥点儿吧好歹是个妞儿,比跟大刘儿逗好那么两点儿。”小王说着用手指点自己的胸脯子。

“你看他呀!凤姐。他老跟我耍流氓!”小丽摆着胖手扭着肥腰大叫。

徐小凤按照汪国明的吩咐去找了魏副园长,说想回船班儿。没想到魏淑敏当即就答应了,“破除迷信,好,我支持你,你这就回去吧。”

其实这些日子魏淑敏一直在啄磨着怎么对徐小凤、汪国明两口子下手,徐小凤整天在山上,下手的机会倒不少,可要做到不露痕迹自然天成却是很难;汪国明来去无常,人虽瘦小但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她是愁肠百结束手无策,好不烦恼。没想到徐小凤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事儿从湖上起就在湖上了!机会自己各儿跑来了,好!只要你回到湖上我就让你老病重犯!

徐小凤回了船班儿,现在有小丽开票哪她就跟大刘、小王儿负责放船收船。还像以前一样,徐小凤仍是每天早早地到了,抹桌扫地打开水的活儿小丽接了,她还是赤了脚去淘水扫船。不久,怪事儿又出现了,她脱在岸上的鞋袜又丢了。她也不声张,回到家跟国明说了丢鞋的事儿,他说:“好,快露头儿个!再等等看他还干什么。”自打她公公病倒后徐小凤越来越认定了是有人害她,她一定得挖出这个人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她完全相信她的丈夫,曾是他给她的爱让她在精神上死而复生,现在她们要共同赢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要在他的指挥下做一名勇敢的战士,要配得上做他的妻子!她每天每都盼着有什么新情况出现,也牢记着国明的叮嘱:无论如何也不一个人划船上湖,有情况时不要打草惊蛇,他分分钟都在她身边。

徐小凤后来索性每天把鞋脱在屋里,一整天都打着赤脚,大刘、小王他们天儿热的时候也都光着脚,没事儿时三个人并排坐在木船台边上都把脚浸在水里说笑逗趣儿,好不惬意。

徐小凤的不声张干扰了魏淑敏的计划,她想让大伙儿都知道:徐小凤回到船班儿又开始犯病了。舆论的作用往往是决定性的,这下一步的文章不好做哪?

“你还有完没完呀?副园长你也当上了,汪老头子也拽了,不就得啦?”毕胜利跟魏淑敏在一阵云雨后听她说到徐小凤的事儿,他有点儿烦。

“你是不是还惦记你那‘黑牡丹’哪?”魏淑敏心里醋醋地说,她那天看着站在她办公桌前边的徐小凤,竟比做姑娘的时候更滋润了,面透红光胸脯子鼓鼓的。气得她要死,恨得她咬牙!

“什么‘黑牡丹’?你不就是我的‘黑牡丹’嘛!”毕胜利一翻身又把魏淑敏压在了身子下面,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抓弄她肥硕的乳房,一只手抠弄她的yin部,在脑子里想像着徐小凤的身体。

魏淑敏让他又抠又抓弄得好生受用,她呻吟着扭动着健硕的身躯。“我不许你想她,你再想……老娘就宰了她。”

“你可别胡来!事情过去就算了,他们察来访去也弄不出个所以然。你自各儿就别往外跳了,小心玩火烧身。”毕胜利本来把手下这具身子想像成徐小凤的身体就很有难度,又听她这么说,彻底泄了气便住了手。

“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快点使劲儿呀你,把人家逗起来了你不管了?不成!”

这可真有点儿为难毕胜利了。他只好又两手上抓下抠,脑子里竭力联想……再****一炮儿!

毕胜利破天荒地来到游船码头这儿,大刘、小王、小凤仨人正泡着脚闲聊哪。

“园长来了。”小王赶紧跳了起来。

大刘也忙跟着站起来,“园长您屋里坐。”

“我没事儿,随便走走。”毕胜利嘴上随和地搭着话儿,眼睛盯着坐在那儿没动的徐小风,这丫头结了婚了也不上头,还是两条大辫儿。“小凤儿,你公爹好点儿没?”

“好着哪。”徐小凤头不回眼不抬,两只脚在打着水玩儿。

毕胜利看着徐小凤光着两条健壮结实的小腿,晒得黑黑的脚丫拍打起水花儿,搅得他心里直痒痒。大刘拉拉小王的衣袖,俩人儿躲了。

毕胜利走上前去伸手拽徐小凤的胳膊,被她一下子甩开了。“干什么呀你?毕园长。”她大叫,弄得毕胜利好不尴尬。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见他们都懂事儿地走开了,又定下神儿来。“你一女孩子光腿赤脚的跟俩老爷们儿挤一块堆儿……”

“我有病!你毕园长忘了?”

“我看你是骚病!浪病!”毕胜利压低嗓门儿从牙缝里挤出来骂道。

“论骚论浪哪样儿我也比不上魏副园长吧?您来错地介儿啦!”徐小凤说着把腿抬起来,身子一扭啪地把两只湿脚丫子撂在了毕胜利脚前。

看着两手撑地身子后仰眯缝着媚眼儿向他晾出两只脚丫子的徐小凤,毕胜利一怔,心想:莫非这小娘儿们的浪劲儿上来了?一时难以自抑,他蹲下身去伸手就抓徐小凤的脚。

徐小凤像早有准备,腿往回一收,毕胜利抓了个空,人又往前一够,徐小凤憋足了劲儿一脚踹出去——“唉呀!”扑通一声毕胜利跌入水中。

大刘、小王忙跑过去又递长篙又伸胳膊,小丽也跑出来看,徐小凤站在那儿哈哈大笑,笑得弯腰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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