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宵夜回到客栈,不算宽大的房间里,只有昏黄的灯光,两人相对,沈逸然还是感觉到了些微尴尬。
“泽律,我现在好多了,你看,咱们再要一间房怎么样?”沈逸然讲得有些扭捏,虽然心里年龄三十岁了,但还是很别扭。
秦泽律坐到桌子旁边,用灯挑轻轻动了一下油灯芯,灯光晃几晃,房间里亮了一些。抬头看站在桌子旁边的沈逸然,悠悠然道:“刚才听掌柜的说,今晚客人相当多,房间早已住满。”看到沈逸然的肩一下子垮下来,秦泽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这小子耍我!沈逸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泽律,我说正经的,咱俩在一个房间,实在不合适。”
秦泽律也正色道:“宝儿,为了你的安危,我们必须在一个房里。”向沈逸然一招手:“过来坐,你是信不过我吗?我定然不会对你无礼。你睡床,我在椅子上凑合一晚。”
沈逸然心里权衡,现在这情形,又是属于她无法掌控的了,秦泽律如果真想对她怎么样,她完全无能为力。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她一贯的选择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想到这,沈逸然干脆大大方方坐到桌前,给两人各倒杯茶,慢慢喝:“那就有劳泽律去催小二快些送热水来,洗漱好了快休息吧。”
秦泽律探究地看着沈逸然,良久,飘出一句话:“宝儿,现在的你更为可爱。”说完不等沈逸然反应,起身吩咐小二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是洛神节,一早街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今天有庙会,还有洛神娘娘游行。两人起床收拾好,就上街凑热闹去了。
临近午时,整条街上人多得已经是水泄不通,难得碰上这么热闹的场合,沈逸然有些忘形,东走西窜,秦泽律只好紧紧拽住她,两人才没有在人潮中走散。
据说洛神娘娘游行的重头戏,是游行结束后在城西头举行的祭祀和娘娘选亲。每年的洛神娘娘,其实是由当地未婚女子装扮的,由城中几个大姓的族长从众多女子画像中,挑选出最漂亮的那一个来扮成洛神,而最后要举行的娘娘选亲,选配上谁,这女子就要嫁给谁。为了慎重起见,要参加选亲的都是未婚男子,并且要事先报名,由装扮洛神的女子自己从报名的男子中选出一批中意的,最后由这些被选中的男子来参加选亲。
“泽律,你说今年的洛神娘娘会不会选中心仪的男子?”沈逸然对娘娘选亲兴趣盎然,刚才就听人说去年那位娘娘可漂亮了,且最终通过娘娘选亲,得以与家人反对的心上人结为夫妻,传为一方美谈。而今年,据说那个姑娘的心上人也在参加选亲的男子中。
秦泽律却有些不以为然:“据说被选上装扮洛神娘娘的女子,是不能拒绝的,其实她们未必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终身。”
“唉,你看,队伍过来了!”沈逸然激动得叫起来,想要看清楚,奈何前面的人太多,她只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秦泽律失笑,默默拥着她往前挤了几步,惹来一堆白眼。
队伍很长,许多穿着白衣和粉衣的女子走在前边,中间一队杂耍,后边是一个由八个大汉抬着的木撵,上面正施施然站着一位美人,跟前两个男女童子。这美人正是装扮成的洛神娘娘,只见她眉如弯月,眼波似水,白皙的脸庞透着光华,一身白衣飘逸,长发高高束起,果然颇有仙姿。
“真漂亮!”沈逸然啧啧嘴感叹。
“你去装扮一下,比她更漂亮!”秦泽律笑道,沈逸然不以为然,他这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哎呀,快,咱们先往城西去,占个好位置!”沈逸然看着过去的队伍急忙扯住秦泽律的手,两人就要往城西去,一转身,面前正杵着一个人,眼睛并不看那美丽的洛神娘娘,只盯住二人牵着的手。
此人正是穆储希。
秦泽律脸色未变,微不可察地抿一下嘴,松开拉住沈逸然的手,向穆储希抱拳道:“穆大人来得甚快。”
穆储希也一个抱拳:“多亏秦公子及时传信。”转身看向沈逸然,看着她半遮住的脸和额头上的伤痕,皱起眉头:“你,还好吗?”
沈逸然有些不自然,被将来的夫君看到自己跟绯闻男主角手牵手在大街上溜达,在这个年代,应该是一件大不韪的事,不知这会不会影响她嫁人以后的待遇?思索着,心里不禁有些担心,竟忘记了回答穆储希的问题。
“沈姑娘只是受了些微皮外伤,并无大碍,穆公子不必担忧。”秦泽律看她走神的样子,只好替她回答,并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这一拉,又落入了穆储希眼中。
沈逸然回过神来,看着穆储希道:“穆大人,可是我父亲叫你来找我的?”穆储希点点头,沈逸然接着道:“那实在是多谢了,总是麻烦你。”
穆储希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动,看着两人道:“可还要去看后边的选亲?”
“要啊!穆大人一起去?”沈逸然本来正想跟他说先看完了再走,结果他自己先提出来了,看来这个穆大人至少还是蛮通情达理的。
穆储希点点头,秦泽律看向穆储希,两人对视良久,秦泽律说道:“走吧。”三人顺着人流往城西去。
城西早搭好了祭祀和选亲用的台子。其实选亲的过程相当简单,祭祀才是重头戏。由知县与各族长对着洛神娘娘的塑像行大礼叩拜,之后举行一些祭祀的礼仪,之后才是把各位参加选亲的男子姓名分别写在一块小木牌上,放入洛神娘娘面前的木盒中,再由装扮成洛神娘娘的女子蒙住眼,从中拿出一块牌,上边是谁的名字,她的夫君就是谁了。据说这就是洛神娘娘的旨意,而这个环节正是要表示洛神娘娘是个亲民的神,由这个姑娘代替娘娘与凡间的青年成婚。
祁县百姓非常重视洛神节,对祭祀也是相当虔诚和专心,而沈逸然关心的其实只有这个漂亮姑娘最终是否能跟心上人终成眷属,站着等得脚已经麻了,这繁琐冗长的祭祀才结束,终于等到最关键的抽牌。
只见那位美人蒙着眼睛,被人牵着缓缓走到高台中间洛神娘娘像前,伸出手往盒子里探去,似乎停顿了一会,终于拿起一块牌子。旁边的人接过牌子,走到知县跟前呈上,知县哈哈大笑一番,说了几句恭祝的话,终于念出牌子上名字:“吴智杰!”
台下一片哗然,接着有人拍掌,礼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台上的美人拉下蒙着眼的黑布,沈逸然清楚地看到她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喜悦,正柔情似水地望向台下某处!
“她选中自己的心上人了!”沈逸然一边一只手拉住了穆储希和秦泽律的胳膊,高兴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