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要死的沙石地。
孟祁小心翼翼的站到那里面去,好在这两天躲剑躲下来,她已经学会了不知不觉提气,使身形便得轻飘些,于是脚下的石子已经不能再搁痛脚心了,如果不是左肩的伤势有些重,还能再轻飘一些。
清风一看她的身法,也微微有些吃惊,这小人儿领悟内功心法的能力,确乎不错。
不过他一剑将她掀翻在地后,又对她的剑法大大的失望了——事实是,她根本不懂任何剑法。
她悻悻从地上爬起来,这个人不愧是大师兄,剑法要比那个清觉轻快精准得太多太多,她连看都看不清,就已经倒地了。
清风递给她一把木剑,接着道,“这套昆仑魅影剑,是我昆仑弟子必修的剑法,师伯可看仔细了。”
言罢,清风握剑,顾自在那沙石地上如履平地的耍起了一套剑法,那剑法一共不过十七式,每一式却都在可进可退之间停住,于是一招便可以演变出三至四种不同的变换,用魅影来称呼,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影子是无从捕捉的,正如这套变幻莫测飘逸空灵的剑法。
“师伯,可看清了?”舞罢一套剑法,他问她。
由于他耍得慢,她是看清了的,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是看清了,可是那最后一剑却总让我觉得意犹未尽,是不是该有第十八剑的?”
一听她这么问,清风心下一沉——他悟出这第十八剑,可是用了三年。这个小鬼头才看过一遍,便看出了?
“那一剑,叫无影剑。剑由心生,心不同,自然有不同的招式。沿着第十七剑顺势发力下去,那最后一剑,是无穷无尽的可能,因此唤作无影。”
“哦,是这样啊。”
“这套剑法,还望师伯好生修炼,若是练好,次试必不成问题。”
清风言罢,竟然走了。
她握了那把木剑,慢慢一招一式的回想清风刚才耍的套路,这些剑路都是成套的,一个接一个,顺势顺力,所以也不很难摸索。
用了一个下午,她总算连贯将十七个招式都耍了出来——虽然力度不到位,而且刺出时基本没有什么精准度。
不过她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个身子虽然娇弱,但好歹是个对剑这一类东西悟性极高的,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力气。
那最后一剑,该是因人而异自由发挥的意思吧?这个想法倒是和截拳道不谋而合。
想起截拳道,好久不练,都要生疏了。
于是她扔了木剑,将冗长的下摆扎到腰间,就着那内功心法将截拳道的几个招式都温习了一遍。
没想到那心法是相当有用的,她出拳踢腿明显快了很多,而且拳面和脚面都带着嗖嗖的小风,似乎有股凉飕飕的杀气。
不错不错,这心法果然是个好东西,得背得更熟些,嘿嘿。
顾自练了一会,她也乏了,解下腰间的裙摆跃出沙石地,准备往回走。
忽然之间,耳中闪过一丝鸣叫——像是剑锋发出的鸣声。
那鸣叫只是一闪而过,轻柔而淡。然而却急转直下,重重的落到了她的胸膛,顺着气管向上扼住了她的喉咙!
心,好像痉挛了扭曲了生生开裂般撕痛。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两个字来,只一瞬,便又隐没在了记忆深处。
是什么,是什么,她看不清,想不起。
这是第二次有这种呼吸衰竭的反应,难不成这身子的主人,有心脏病?心律不齐?心血管硬化?先天性瓣膜闭塞症?
咳咳,胡想什么呢,可能只是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一想,她揉了揉心口,直起身子来,慢慢向前去了。
刚走出三十步的样子,身子竟然越来越沉,一阵风过,有种好冷的感觉。
她抬手一摸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身子竟然在发烧。
大概是左肩的伤感染了,没有酒精什么的消毒,又出这么多汗,遇上这副身子本来就孱弱,会发烧到头昏眼花,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她拖着脚走出几步,竟然摇摇晃晃要摔倒的感觉。
果然,一时间意识空白了,血仿佛都冲到了头脑里面来,她一闭眼,整个人就倒在了樱花铺就的小道上。
……
“啊七哥哥,当真,会来看我的吧?可不许骗人哦!”
两排梧桐树阻挡着七月炽烈的阳光,蝉鸣的夏季,香甜而怅然。
五六岁的女童梳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两手亲亲的扯着少年的衣襟,一双灵秀清澈的眸子柔润鲜活的期待着少年的承诺。
九岁的少年俯身捧起女童消瘦的脸颊,笑得如阳光般明媚。
“当真,啊七哥哥什么时候骗过小祁?”
女童肆无忌惮的笑起来,欢天喜地的扑进少年的胸怀。
“小祁最喜欢啊七哥哥了。”
少年眉间逐渐舒展,他拥着怀里的女童,脸颊在她额上稍作停留。
“小祁要乖乖长大,等你长大了,就会变成漂亮的新娘。”
那时候女童不懂什么是新娘,她说,“小祁要啊七哥哥做小祁的新娘,因为啊七哥哥是最最漂亮的了,嘻嘻。”
少年应声而笑,他伸手揉着小傻瓜的头,阳光揉碎在他的怜爱的目光中,如长夜中灿若繁星的明月,好柔软,好亲切。
……
“阿七,哥哥。”
她醒了过来,喊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醒了过来。
左肩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拧紧了眉心,她掀开肩上的衣衫,赫然看见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
她警觉的看了看周围,她仍躺在刚才昏倒的地方,天也已经黑尽。
这药是谁换的?换药的人是解过她的衣衫的,那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女儿身?
她勉强撑起身子来,一眼就看见面前的一片雪一样素洁的白色,这白趋尽了四周的暗,格外柔软新鲜,就好像刚才那个梦境一样熟悉亲切。
啊七哥哥,谁是那个叫啊七哥哥的少年?为什么回想不起他的面容。
“醒了就回房吧。”
循着这淡若凉水的声音向上,她果然看见了那张素无表情的冷漠面容。
“是你,替我换的药?”
“如此柔弱,实不像个男子。”白色影子扔下一句,便顾自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个徐徐淹没在黑暗中的白色,心想这个人也太能装坏了,分明是好心替她换了药,又偏要故意说那么一句来讽刺她。
“真是个怪人!”,她喃喃道。
还好没被他发现自己的女子身份,幸亏这个身子的主人,呃,实在是太瘦了些,她又穿了很紧的裹胸布,才没让胸前显山漏水。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烧还没有退下来。
于是回到房间,她立刻找了清热的黄连来,捣碎了泡在水里喝了下去。
躺在床上,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啊七哥哥的少年。
嗯,梦见他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他会在哪里?他叫什么名字?
阿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