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全身都一阵抽痛。
颠簸的马车上,腰和腿间那些细小的伤口被腾得一直渗血。
她皱紧了眉头,伸手摸了摸怀中那枚雪参——还在。
这下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看鹣鲽也完好无损的躺在她身边,她才放松了紧绷的胸腔。执起鹣鲽,她发现那剑的光芒又微弱了些——那个人,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行,不能这样,必须回昆仑,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要怎么样回去呢?
她掀开窗上的软帘往外看了看,似乎周围都没有人跟来,除了赶车的那个人,其余的九个人好像都不在附近。
原本放倒这个赶车的,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可是她现在全身无力,血流不止,又怎么跟他拼?
她拔出背上那只银针来,想起了什么。
“停车!”她大喝一声。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赶车的黑衣人探头进来讪笑道,“小男子醒了?”
“这位大哥,我将身上的银两都交与你,你放了我吧。”
“我可不是为了求财。”男子满不在意的道。
“那大哥为何不放我?”
“我与你这小男子多费口舌也无好处,到时候你自然就知晓了。”男子回过头去,又策马开始行进。
看来他们不是为了钱,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都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又怎么借机逃脱?
“大哥,我血流得太多,怕是要死了,你们若要绑了我求赎金,就别让我死了才好。”
赶车的男子似乎有些怒了,愤然道,“小男子莫要辱了我们的名声,打家劫舍绑人求财之事又岂是吾辈所为?”
也不是绑票,难道,和昆仑山有关?
“这旅途甚是无聊,不如和大哥闲谈我的倒霉之处。昨日下山前,我在山脚下捡了这身衣服和一把剑,还甚是欢心,路上却遇见一个算命术士,说这衣服与我有难,叫我速速脱了扔去才好。我还不信,后来当真遇见了大哥你们几位。”
外面传来一声狂笑,“哈哈,小男子莫要引我上当,你下山来打听蓼萧侯府,去了府上取了锦盒便速速回昆仑,这难不成也只是巧合?”男子加快了手上的鞭挞,冷斥道,“休要再多言,否则我割了你的舌。”
她暗自一惊,原来这几个人是早就盯上了她的。
谨慎,这个词第一次让她觉得非常重要。
她垂下眼睑看了看手上的银针,本来是要用这针扎那人的昏睡穴的,奶奶的医书上是有这个穴位的,她从小就喜欢看那些穴位,觉得很神奇。
虽然不一定能扎到,除了一试,也无其他办法。
可是他竟然连近身的机会都给她,那么,就只能……
她将那针扎在了自己的指甲内,沿着缝隙一路深入,刺到底部。
尖锐的疼痛一点一点沿着神经传导到全身,她死死咬着衣襟,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头上的汗珠渗出来一层又一层,脸色也瞬间疼得紫青。
她气喘吁吁的叹道,“大哥,我真的快死了,你停车救救我吧。”
料定他是不会让她死的,不然他何必大费周章掳走她?
果然,那男子探头进来看了看已经面无血色瘫软成一团的她,大汗淋漓双目黯淡的样子着实让他心下一凉,他立刻停了马车,进了车内。
探了探那小男子的鼻息,确乎是有些微弱不齐。
他身上又没药,这附近都是荒野,又没人家,这可怎么是好。
“大哥,你……”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她的话,便将身子俯下去了一些。
一根针便在此时猝不及防的刺入了他的耳门穴,那针带着内力而入,他一时间就变得恍然起来。
“我说,你真是个蠢货。”她扬眉笑了起来,笑罢撑起身子,由昏睡的男子身上跨过,下了车去。
本该是把那男子拖下车赶车回昆仑的,可是她既不会赶车,也没力气拖下个大汉。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哪,该怎么回昆仑。
她倚在马车旁极目望去,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山地,山势平缓,跟昆仑那里陡峭俊朗的山峰迥然不同。
是该往回走?可哪里是来的路?纵横交错的山路林林总总,她迷茫了。
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雪参,想着那个人还奄奄一息,她的心上一阵燥热。
她取下身后的鹣鲽,那就快要隐没的微光越来越死板,一点一点流失着最后的生气。
“告诉我,该怎么回去。”她摩挲着剑身,心里默念道,漠离剑人,你可不准死啊,我为了给你取这支破人参差点命都搭进去,你死了就太对不起我了。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鹣鲽径自飞出她的手心落地,剑尖指向一条幽深的小径。
她大喜,这剑真是有灵性的嘞!
嘿嘿,好吧,上路。
她拾起剑削断一只树枝当柺杖,将剑挂到身后,朝那条小径进发。
……
此刻,昆仑山上。
清雨惊醒过来,发现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头疼欲裂。
发生了什么,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的双眼在一瞬间惊恐的睁大——孟祁?!
他,他对孟祁,做了什么?
跟他告白,抱住他,还将他按在了墙上?
那时候孟祁的表情,是厌恶,是失望,还是恐惧?
见鬼!
这不是禽兽又是什么?
他又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山上?
反正,孟祁是断然不会原谅自己了,漠离师叔,亦然。
他又怎么好再厚颜无耻的若无其事?
清雨一个翻身起来,持了剑便出了门直向南门而去。
在这个山上,他过了十几个春秋。
外面的世界,他不曾向往,更不曾体会。
本以为,这里便是他终老一生之所,实未料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发生了这么一些事。
他不留恋,也不期待。
只是觉得,他该离开,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