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広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只怕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
还好他是広陌,那个一向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広陌,所以即便是痛到窒息,他仍然不曾掉落一滴眼泪。
“爹,且先派人送姨娘回去,我另有要事与爹商议。”
“陌儿,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求你了陌儿。”
“姨娘,我会常去看你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姨娘不要再抽烟卷了,答应陌儿好好养病,按时吃药。”
“……嗯。”花榕也知道,他是个多么坚强决绝的孩子,断然不会,让她留在身边。只得依依不舍的辞别。
即便这是这一辈子见他的最后一面,也该知足了,她不配再站在那个孩子面前,更不配得到他的关心和爱,只愿,能默默守护着他吧。
“哥哥的恩情,做妹妹的,一辈子不忘,你托付的事,妹妹即便是死,也会做好,那么,告辞了。”
不再看広陌,好怕再看一眼,就会再也舍不得走。
看着花榕出门,広陌的心已经要痛死掉了,他也想抱着她,唤她一声娘,那些别家孩子从很小就会做,而他一次也没做过的事,他已经幻想过了一万次。
可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做不出,如果真的是本能,也怕是因为一次都没有用过,而生疏荒废了吧。
“陌儿有何急事?”
広陌回过神来,将他预计的那老狐狸的计谋,完完整整说给了父亲。
老人听完,也是心惊肉跳,跟在那老狐狸身边算来也已经二十年有余,没想到都到快要进坟墓的年纪,他的野心还是如此之大。
“陌儿速去告之蓼萧侯此事,且问他如何计谋。”若论谋略,这个年轻的侯爷不在那老狐狸之下,自己是断然不够资格与那老狐狸较劲,好在蓼萧侯绝对会是个绝佳的对手。
“爹,我还有一事,要与爹说。”
“若是推脱与司南家的亲事,就不要再多言了,我绝不允许。”老人严肃的道,口吻中没有一丝回旋退让的余地。
広陌却不管不顾老人的坚决,“我心中已有恋慕之人,绝不可能另娶他人。”
“那司南雪颜虽算不得身家清白,未婚先旦下一女,但我広家亦算不得富贵尊容之家,不过一介近卫,如此低下的地位配司南大将军之女,也不算亏了你。且与司南家联姻,也是为你日后的前程算计,你又如何不明白?”
“无论何事,陌儿都依爹,唯独这一件,即便是我死,也不会答应。”
“你……逆子!逆子!”言罢,一个耳光已经落在了広陌脸上。
広陌已经习惯了,无论是耳光,还是拳脚相向,甚至谩骂和口水,他在近卫修炼的时候,已经尝遍,那一百个人中,活下来取得近卫资格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爹,这一辈子,我不会娶任何人。”
“你!”又是一个耳光落下来,広陌的脸上立刻显出红色的五指印来,老人看那红印,心上也是一阵酸痛,“你明知道祁儿是你的妹妹,竟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我爱她,无论她是谁。”広陌毫不迟疑的答。
“小离是因了谁才惨死的,你忘了?”
“忘?怎么可能忘记,这笔账,我会找孟非老贼讨回来。”
老人又伸出手掌来,却颓然停留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是陌儿错了么?这孩子从小懂事听话,坚韧努力,却要背负如此惨痛的身世,换做是他这把老骨头,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如此沉重的负担吧?
又能怪他什么?
“罢了罢了,随你吧,我累了,你出去吧。”
“爹,我一生,都只会看着她一个人,既然无缘相守,就由我来守着她好了,您骂我没出息,我也认了,陌儿对不起爹,您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滚!”老人拂袖,背过身子去。
広陌的眉心骤然收紧,鞠了一躬,便退出了书房来。
这样的决定,在他发现无论如何对她都下不了杀手的那一瞬间,便做好了。
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忽然觉得内心放松了,如今他可以回到她身边,如他所说的那样,守着她,只守着她。
想到这里,広陌笑了,迈步向前方走去。
……
蓼萧侯宅,西园的某处小院。
院墙内开着一丛牡丹,迎着微风徐徐而动,招摇的花枝抖落出鲜艳的色泽。
孟祁蹲着身子,双手撑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花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贴身丫鬟?呸呸,连他住的地儿都不得靠近,还贴什么身!”
她去问那夏管家要做什么,他居然告诉她爱干嘛干嘛,还说是侯爷的吩咐下来的,气得她顿时又汗颜又无语。
这蓼萧侯宅虽不大,要想碰着一个人,着实不那么容易,何况她住西面,那死男人住东面,横跨了整个宅子,搞不好一年都碰不上一次来着。
这还得了!她留在这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勾引那死男人,如今见不到他的面,还谈什么勾引不勾引的,白白浪费大好的青春。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站起身来,刚要出门寻寻机会,迎头就看见疏影进了园子来。
他横了她一眼,冷冷道,“正好你在,主子要见你。”
“他……要见我?”这可稀奇得很,他竟然主动要见她?
“也非主子,其实,是长公主听闻新募了个贴身丫头,要见见而已。”
长公主?哪位啊……
“我凭什么要见她,我又不是她的丫头。”孟祁白了疏影一眼,准备继续出门。
“是主子吩咐你过去。”
呸呸,死男人,她就那么不值钱,谁要看她,她就得乖乖去给别人看?
“不去不去,谁要看我让她自己来看。”孟祁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发现出去溜达的心情都给抹杀得一干二净了,还不如回去睡一觉来的实在,于是转身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