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尽欢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好看并且年轻的男人,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宫闱的年轻好看的男人。在这个深渊一般的后宫中,这个男人的存在本来就已经成为了所有谜团的中心。
虽然邓绥好奇他的身份,可是她并不会愚蠢的去找人打听这个事情。
后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么凭空多出这样一个扎眼的男人,只怕不会有太长时间,这整个后宫就已经对他了如指掌了。
这是必然的事情。
邓绥等待这样的答案并没有太长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非常的短,就在当天的傍晚,窦太后宴请全后宫,她就在这样的聚会上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
这真是一场非同一般的宴会。窦太后在刘肇亲政以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过着寡淡的日子。甚至连每天宫妃朝敬也给免去了,若不是邓绥时常来请安,只怕都会忘记在这诺大的南宫中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太后。
可是,就是这场宴会,不但是窦太后亲自张罗的,而且规模之大,让邓绥都不由得咋舌。足足有几百人的乐师有条不紊的演奏着庄严的皇家音乐,衣着华丽的舞姬在那悠扬动听的音乐下轻舒长袖,慢转腰肢,一片的浮华绚烂。
数不尽的珍馐美食,饮不尽名贵美酒,到处都是热闹而欢快的气氛。
而这样一场奢华的宴会,全是为了那个男人。邓绥看着他,他的头发松松的挽起来,用一只檀木的簪子簪住,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端着满杯的酒正开怀的笑着。
他的身份果然不一般,不但和刘肇同席,甚至窦太后对于他都分外的亲昵。
窦太后并没有跟后宫所有的嫔妃说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告诉大家他叫尽欢,是新任的太常。
太常是掌管礼仪祭祀的,为九卿中最重要的官职,历来都是由地位极高而且年纪较大的大家来担任的,可是这一次却是让这样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来担任,不免让邓绥有几分侧目。不过,这国事就是天家的家事,既然窦太后愿意这么安排,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又能有什么异议。
于是,她也随着大流跟着嫔妃们向这位尽欢太常敬了酒。
尽欢仿佛并不认识邓绥一样,目光扫过了全场的妖娆,只是在邓绥的身上微微一顿,又迅速抽走了,快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专注。他冲着刘肇笑:“陛下,这些年不见,宫里也热闹了起来,看起来都眼生的很呢。”
刘肇哈哈笑着,仿佛心情很好:“你离开洛阳很多年了,记得,你当年离开的时候才不过这么高。”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高度,不过半人高。
窦太后似乎也感伤起来:“是啊,你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哀家还以为到闭眼都见不到你了呢。”尽欢只是拉着她的手笑了起来,窦太后也笑了,不过还是叹了一口气:“肇儿都已经娶了这么多的宫妃了,你何时才能娶妻生子?今年的家人子进宫以后,哀家给你挑个好的吧。”
尽欢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太后,要是送我美人的话,千千万万我都不嫌多,若是给我挑媳妇,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是不想像陛下一样被这么多眼睛盯着。”
他的话实在是口无遮拦,若放在别人的身上说不定已经治罪了,可是,窦太后和刘肇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不见一丝生气。
邓绥看着这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她坐在在阴孝和的左下方,安静极了,穿得也很素净,和这一屋子争奇斗艳比起来实在是不起眼。
这样的家宴,主角从来不会是她这种小小的贵人,她要做的只是安静,再安静些,不要让人提点了就好。至于这个尽欢到底是什么人,和太后刘肇又是什么关系,只要不打扰她的生活,那么她都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
那一夜,仿佛所有的人酒都没有喝够,直到深夜,这才散去。那一夜,南宫的夜空中,星辰明媚,苍凉的埙声响了一夜。
“这又是那位尽欢太常在吹的吧,他好像和太后娘娘,还有陛下都很熟悉的样子呢,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赵玉靠在门边上细细的侧耳听着,这样一个风liu不羁的男子,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心动的,更不要说是她这般年纪的少女了。
莫涯却走过来,伸手关上了门,低头对着赵玉说:“小玉,在这后宫里,最要不得的事情就去猜测主上的心思和私事,你跟着夫人进宫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是学不乖呢。”他顿了顿,想了一下又说:“作为宫女的不要存着不该有的心,除非你活够了。”
赵玉看着莫涯,惊慌而不安的点点头:“莫涯,我知晓了,今后定不会这样了。”说着她而后走到了邓绥的边上,开始准备帮她卸妆。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宫室,有些无奈:“夫人,今夜陛下没有来嘉德宫呢。”
“这是好事。”邓绥只是取下了耳朵上坠子,将一头乌黑的发散开,换了衣服朝着床边走去。
“陛下不来怎么会是好事。”赵玉嘟囔了几句,却也不敢说出声音,只是跟着邓绥走到了床边上,伺候着她躺下了,又放下了帐子这才退了出去。
在皇宫中,所有女人最在意的就是皇帝的宠爱,她们为了这一点点的爱,会搭上自己的所有。比如聪明,比如家世,比如性命。而在皇宫中,最可怕的也就是皇帝的宠爱了,这个男人的专宠就是一把尖锐的刀,架在人的脖子上,而握住刀的手,就是那些连性命都不要的女人。
邓绥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如此明白这个道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是耳边却是尽欢在白天里说得那漫不经心的话:有时候知道刺在哪里比立刻就要拔掉好。
他说的刺是谁呢?
邓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考量这些。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有些仇恨不用立竿见影,在这深深的后宫中,细水长流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