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极轻微的书页翻动声。
冷越扬掏出手机看了看,只有一条赵景说晚上不回来的短讯。
书上的字渐渐变得难以辨认,必须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才能读进脑子里。
同样呆坐在寝室床上的澹台嵘也是思绪乱飞,很是失控。
“不陪女朋友跟我们这些光棍挤什么寝室?”室友自习回来,看见呆坐在床上的澹台戏谑道。
澹台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听见室友的话。
室友觉得奇怪,走过来伸手在他面前乱晃,“咋地,傻了?”
“别闹!”澹台嵘拂开眼前的手,叹了口气。
“哟,脾性还挺大,和筱扇吵架了?”
“要她愿意跟我吵才行啊!”澹台嵘不得不去回想钟筱扇面上寒霜。
“啊?连吵都不想跟你吵了,那得重视了,挺严重的不是?”室友把书放在桌上,出门洗漱去了。
澹台嵘往窗外望了一望,这才发现一轮满月,丰丰盈盈地挂在深蓝夜幕里。这么圆的月亮,是十五吗?十五号!!!对了,是十五号,筱扇的生日!竟然完完全全地忘记了。
短信石沉大海,电话通通拒接,澹台嵘赶忙跳下床穿了鞋冲去去。
钟筱扇站在窗边,看着明媚的月色,心里难过极了。当初毫不犹豫以超出预算的价格租了这个房子就是因为这个窗户,抬头便能看见月色。那时候想起生日的时候能和澹台嵘站在这窗前对着一轮满月许愿应该很有意义,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日子,他却丝毫也记不得了,他甚至差一点就坐上出租车和朋友去玩了,而且在自己表现出愤怒和难过后到现在也不来哄。这种情况,从来从来没有出现过!
“筱扇!”
钟筱扇听见这声音,低头一看,澹台嵘抱着一个大蛋糕站在楼下。
“迟了!”钟筱扇冷冷说道。
“对不起,我保证永远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筱扇,不要这么决绝,我只错了一次你就要给我定刑了吗?你看我为了买这个蛋糕跑了九条街,脚都磨破了,你原谅我一次好吗?”
“你明知道今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盼了多久,却完全忘记了,这就是你爱着一个人的状态吗?对她在意的事情,期盼的日子毫不上心,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
“我在意的,筱扇,我记得你说喜欢巧克力味道的蛋糕,记得你说不想变老,所以每年的生日只能点一支蜡烛,记得你说希望生日的时候有人送你一颗星星,记得你说不喜欢玫瑰,喜欢蔷薇,记得你说过澹台嵘是最懂你心的人,你会永远爱他……我都记得的,你还记得吗?筱扇,你记得吗?”澹台嵘大声吼道。
钟筱扇心一软,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一分钟之后,澹台嵘紧紧抱住飞扑到自己怀里的钟筱扇,“对不起,对不起。”
“嵘,你破坏了我的生日。”
“对不起,以后你的生日我都会记得牢牢的,给我弥补的机会?”
“嗯!”
冷越扬自书本里抬起头来,也看了看天心明月,心不知为何突如其来一酸,忍不住翻出手机给澹台嵘发了条短信。
月色正好。共婵娟。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冷越扬将手机往桌上一丢,倒在床上。
澹台嵘吃着蛋糕,完全忽略了桌上震动过一次的手机。
第二天一早,澹台嵘在回学校的路上发现了这条短讯,想了想,删掉。
有些事情,在开始之前就该结束的。
冷越扬也把收件箱翻来覆去检查了很多遍,什么也没有。
一步步挪到教室,面上一派萎靡。
“听说T大有个文艺晚会,看看去?”
冷越扬心头一动,却说道:“你什么时候对文艺晚会有了兴致?”
赵景嘿嘿笑着,不答话,王坊走过来,搭在赵景的肩膀上,“他才不是对晚会有什么兴致,是对美女有兴趣,听说T大校花会上台表演,一起去欣赏欣赏?”
“噢!”冷越扬低头去拿书,王坊伸手就是一个猛推,“操,我说你去不去给个准话,噢什么噢!”
冷越扬看一眼赵景,随意说道:“去的去的。”
“好,说好了,下课就过去。”
上课铃响起来,赵景一边朝自己的位置走一边对王芳说道:“你给车钱,上次都是我给的,这次轮到你了。”
“切,这么点小钱都斤斤计较的,是不是哥们啊?”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你没读过书啊?这么浅显的道理……”
冷越扬无力地趴在桌上,昨夜似乎没睡安稳。
那双冷冷的眼睛,秀媚的小脸,还有澹台嵘面上的宠溺和温存,缠在思绪里,扰人美梦,可是又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还有……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千里共婵娟,共婵娟,不知是不是措辞不当呢?
经过长时间的堵车,赶到T大时候,校花的表演早已结束。赵景和王坊在一旁互相抱怨,遗憾得不得了,冷越扬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人群,他会不会也在这群人里,等着看校花表演?有那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后,是不是依然对美女有同样的热忱?
“算了,算了,再吵也没用,既然过来了,把澹台叫出来聚聚也好,让他出点血,我心里才能平衡一点。”赵景闹道。
“好啊!那次KTV后就没聚过了。”
冷越扬看着兴高采烈附和赵景的王坊,阻止道:“还是不要吧!人家要陪女朋友的。”
“没关系的,筱扇与我们也挺熟,一起叫出来玩挺好。”赵景笑道。
“对啊,对啊,没看成校花,看看筱扇美女也是一种巨大的安慰啊!”
“看美女那么有意思吗?我看你口水都要滴在地上了!”冷越扬对着王坊冷冷说道。
王坊嘿嘿一笑,“呀!赵景,我看你这哥们有问题了,看美女都觉得没意思了,一定有问题。”
赵景一拳打在王坊肩膀上,“滚,你才有问题,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俩这么肤浅!”
“是,是,我肤浅,呵呵,赶快打电话!”
澹台嵘接了电话,拖着钟筱扇就冲了过来,却不曾预计到冷越扬也在,心头奇异感觉再次泛起,打招呼也有些不自然。
钟筱扇倒是落落大方对冷越扬笑道:“对不起啊,昨天我态度那么恶劣,我叫钟筱扇。”
“冷越扬。”冷越扬努力挤出一个适宜的笑容。
“去哪呢?”赵景问道。
“还是老地方吧!”
“你们又得去喝酒,我不想去。”钟筱扇放开澹台嵘的胳膊。
澹台嵘伸手搂住她的腰,“好,宝贝,不去就早点回去睡觉好吗?”
“嗯,你们玩得尽兴哦!”钟筱扇对三人笑笑,转身走了。
王坊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唉……我还没看够呢!”
澹台嵘笑道:“呃,朋友妻不可欺,你挖墙脚都挖到哥们门口了?”
“不敢不敢,我纯粹是出于艺术审美来欣赏这一造物主杰作。”
“我看要是欣赏美人,越扬也够瞧了。”澹台嵘随意调侃。
“唉……要是我们越扬愿意去变个性,的确是够得瞧的。”
冷越扬面色一变,将脸别过一边,赵景赶忙指着王坊笑道:“还没喝就醉了,再胡言乱语我抽你!”
四人灌下两箱啤酒,冷越扬一直小口小口喝着,冷眼看三人调笑。
两小时之后,赵景和王坊醉倒,趴在桌上就打起呼来。
澹台嵘眼睛通红,端着酒杯坐到冷越扬身旁,“来,我们喝。”
冷越扬拿起瓶子替澹台嵘倒了一杯,“喝吧!”
澹台嵘醉醺醺地将头靠在冷越扬肩膀上,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不要以为我……我随便说的哦,你……你真的长得好看,特好看,看不够的……看不够的那种好看。”
“昨晚收到我的短讯了?”
澹台嵘笑笑,点了一点头。
“你没有回。”
“我不敢回。”
“不敢?为什么不敢?”
澹台嵘忽然直起身子,认真盯着冷越扬的眼睛,“还是……还是……不要开始最好。”
心应声而裂,冷越扬满脸都是笑容,“你醉了,澹台,你喝醉了。”
“是啊……我醉了,醉得厉害了,说了胡话你别记得啊!”
“我什么也没听见。”
“对,我什么都没说,我们……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哥们,好朋友。”
“行了,也差不多该散了。我去叫车过来。”
“越扬!”澹台嵘心头忽然涌起恐慌和难以压抑的害怕,眼前的越扬似乎快要消失一般,他很怕,很想伸手抓住,却又难以伸出手,“小心点!”
冷越扬点点头,走进夜色里。
将烂醉的两人塞进车里,冷越扬回头问道:“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你?”
“没问题的,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短信。”
冷越扬点点头,钻进车里。
灯火阑珊,头痛欲裂,冷越扬发现越来越难克制心里的酸楚,它们那么急迫顽强地撞击着胸腔,疯狂地要寻找一个出口。
眼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落下来,趁着车开进阴影,冷越扬擦了擦。
这就是结局,不甘心,却又无力反抗。
太敏感太聪明的两个人,连同台演出的机会也没有。一想起来,就让人委屈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