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织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昨日明显已经有了凤氏内斗的火苗,今天果然烧的更旺,但是,这火yao大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太后出面。太后一开始就拿出旁观的态度看着这群孩子耍。如果太后出面组织凤氏内斗,就说明这内斗的程度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也是太后所能容忍的最高点。
此时皇后和敬妃已然闹开了,趁机推她们一把,就是锦织要做的。
锦织起身道:“太后娘娘,陛下,不如现在听臣妾说说这两日来的发现。也让皇后娘娘和敬妃冷静冷静,以免再争执下去,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这话也符合太后所想,太后立时就点头同意:“敬妃,皇后,你们都坐回去吧。哀家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奉清想起今晨天微亮之际,锦织告诉他要看好戏,难道要开始了么?
锦织走到殿中,微微对奉清一笑,开始说:“臣妾先问端妃姐姐一事。”锦织转向巫瑶,问,“姐姐,柔妃娘娘殁后,是东方太医第一个接触到柔妃娘娘,当时东方太医就断定柔妃娘娘是中毒身亡么?”
“没错。”端妃答。
“那请问是中的什么毒?”
“砒霜啊。”
“依据是什么?”
端妃丝毫没想:“当时就发现已故的柔妃双唇发紫,面色惨白。就算不是东方先生这样的名医也能看出是砒霜中毒。但是谨慎起见,东方先生和太仆寺都取了柔妃口中残留的毒药再次检验之后,确实是砒霜。”
锦织听得认真,之后点头,继续往下说:“其实柔妃第一次中毒病发的时候是臣妾在场,柔妃赶到不是之后臣妾立刻通知陛下和端妃。好在端妃带东方太医及时赶到才救了柔妃。当时包括端妃和陛下在内,应该都记得柔妃那是并没有出现双唇发紫,面色苍白,呕吐,发抖等砒霜中毒的现象。还记得臣妾问东方太医,柔妃所中何毒,连大名鼎鼎的东方太医都没能立时判断,可见柔妃姐姐第一次中的毒,不是砒霜。”
所有人只记得中毒,抓下毒的。都忘了毒是什么毒。
锦织看着在场的人都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更有底气。不过沈妆宜却气呼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么说来,毒害柔妃姐姐的可能是两个人,也可能是一次下手没成,再毒一次,也未可知啊。”
敬妃不甘心再做听众,接了话茬:“对啊,难怪苏女史要在甘露宫盯着。以防没第一刀没死,再补一刀。”
皇后眼中充满腥红的血丝,想大声反驳敬妃,但话到嘴边时,胸中一口气却没上来,又跌坐在椅子上:“敬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哎呀,姐姐想仗着皇后身份来欺压妹妹么?陛下,臣妾是求一个公道。”敬妃一口一个陛下,看来她已不想再求太后。因为她不知道,太后到底是高深莫测按兵不动,还是根本就想借机抛弃她。
“是敬妃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吧。”锦织突然地顶了敬妃一句“那日臣妾在甘露宫就奇怪,为什么柔妃喝了药苏女史还在门外,于是便差人盯着苏女史。结果发现苏女史离开甘露宫后,没有先回皇后的承凤宫,而是去了敬妃您的弥阳宫。说不定那颗青璃珠不是您花在第一刀上的,而是花在第二刀上的。那样,不就刚好是当时贿赂吴太医,用砒霜直接害死柔妃。”
这话又引起不明所以的重任面面相觑,太后的右眼皮也忽然跳了一下。
敬妃没想到,竟然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有些紧张,眼珠直转,试探道:“你有何证据?难道你想让那日跟着苏女史的随侍出来指证?呵,看来是有备而来地冤枉本宫啊。本宫得罪谁了啊。”
“娘娘做事前就该做好东窗事发的准备。”苏润安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她跪敬妃是因为规矩,她素来恭敬敬妃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妹妹,不过看来她也不把皇后当姐姐。
苏润安道:“不仅是跟踪奴婢的人看见,奴婢明明是为敬妃娘娘办的这件事,就算娘娘封了弥阳宫人的口,但是青天白日下,宫里这么多人,当然会有人看见奴婢进出弥阳宫。娘娘!您到底是出于何故要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的亲姐姐啊?”
敬妃暴戾的脾气终于爆发出来,冲过去抽了跪在地上的苏润安。敬妃破骂道:“本宫让你腰杆挺直啊,让本宫打得正顺手。”敬妃反手又是一巴掌“贱人。”
“敬妃!”太后看不下去凤家的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失礼,生气地指责敬妃“太不像话了,你眼里还有哀家没有!?”
谁知敬妃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回嘴:“娘娘您是我姑妈为什么不为我说话,反而来怪我呢!?她们个个都冤枉我,您也不管。”
“放肆!你还要狡辩?”太后这次真的语带怒气,而且目光之中透着凶劲儿。
“孩儿狡辩?就算臣妾确实差遣姐姐的人帮我办事又怎么样,有什么证据说臣妾就是下毒的人。”敬妃回身指着锦织“那她也接触过柔妃,端妃也有,姓沈的,姓薛的!凭什么所有人都说我?”
锦织毫不退让:“是,奴婢也有嫌疑。奴婢自愿去宗正寺接受审讯调查,不知敬妃娘娘敢不敢同去?”
敬妃心中有鬼,自然愣住,一时不敢回答。
锦织这时跪下向太后和皇帝郑重的叩首:“太后娘娘,陛下,沈美人,薛美人和端妃都是和陛下同来的。自然没有嫌疑。臣妾是愿去宗正寺,无论什么结果,臣妾都会接受。三日后便是太后娘娘寿诞,臣妾只想着尽快结束此事,以免冲撞了寿宴。”
庆生一事,乃是太后最在意的事,但凡提及此事,相信太后心中定会稍有偏向。
“敬妃,你给哀家跪下。”太后对敬妃仍然严词厉色“你就和段贵人一同去宗正寺吧。若是你无罪,哀家定然给你个公道!”
敬妃无力的滑到在地上:“姑妈,臣妾真的没有用砒霜啊!”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挥挥手“来人呐,将敬妃和段贵人带去宗正寺。”
其实太后心里非常明白,敬妃真的没有用砒霜,但是这个丫头确实在她此给柔妃的药里下毒,忤逆自己的旨意,事后又想陷害亲姐姐皇后。太后之所以肯让皇帝彻查此事,就是要看看敬妃有没有这个本事为自己脱罪。如若她还有点本事,那就留她,如若她没本事只有脾气,那还不如……
就这样,敬妃和锦织双双去了宗正寺。
入夜,沈妆宜坐在房顶上,夏天的时候星星会特别多,特别亮。相对紧密的排在天空上,光辉相互交会,时不时还闪动一下,像是一种节奏轻快的交流。画面随侍静止的,却从细微处流泻出璀璨的生意。这样安静而瑰丽的夜空,才是能被称作“美”的吧。两日来的闹剧在这样美的天空下,只让人看到无尽的丑恶。
“好~美~啊~。”沈妆宜感叹。
“行了行了。快去吧!时间不多了!”一旁的锦织却催促着吧沈妆宜推下了房顶。
这里可是宗正寺,锦织是待审的疑犯。锦织要花大力气把妆宜在大半夜拖到宗正寺屋内的房顶,当然是有重要的事让她办,可不是请她欣赏夜空的。
妆宜小心地赶着夜路,按照锦织的吩咐,她今夜的目的地是——凤可人。
路上,沈妆宜想到锦织的话,心中暗自窃喜。方才,她问妆宜:“为什么要找我去办这件事?”
锦织夸她夸的一点也不吝啬:“因为察言观色,猜度人心,我不及你沈妆宜一分。况且,今日殿上辩驳已是我的极限,哪有能和你那如簧巧舌相比。”
沈妆宜美滋滋的到了凤可人的居所,凤可人很快请她进去。凤可人心下警惕,沈妆宜平日里喜爱在嫔妃中走动。新一届的宫妃里,她和沈妆宜也算较为相熟。但是眼下是非常时间,深夜拜访,其目是在是不得不让人好奇。
“沈美人这么晚来,是否是有什么急事。”
沈妆宜笑得妩媚,眼睛四周瞟瞟。凤可人明白其用意,摒退了四周的人。
待房中无人,沈妆宜方才开口:“今夜,我是来做说客。”对,是替锦织做说客。沈妆宜开始按照锦织教她的说。
“相信对于柔妃被害一事,姐姐今日心中应该是有数了。”
凤可人轻笑一下,道:“有什么话,沈美人还是直说吧。”这句话,倒是出乎妆宜的意料。
“好!”沈妆宜直奔主题“凤修仪姐姐乃是太后侄女,应该清楚太后的脾气。段贵人今日说的没错,太后绝不会让此事破坏了她的生辰宴,所以段贵人和敬妃中一定会有一个被判有罪。”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凤可人十分冷静,不肯松口“不是公道自在人心么。谁是凶手,就判谁的罪。”
“我想让你,说服太后娘娘舍弃自己的亲侄女。”
“哈哈。”凤可人笑出声“你是说笑么?你要我说服姑妈去杀自己的姐姐?美人不是说笑吧。”
“敬妃虽是你的姐姐,但是似乎并跟凤家人一条心啊。”沈妆宜继续按照锦织教她的说“敬妃违背太后的旨意,私自在药中下毒,没错吧?”
凤可人心里知道,今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敬妃差遣苏润安一事是有内情。但是没想到沈妆宜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沈妆宜看凤可人沉默,猜想锦织的推断一定正确,便继续回忆着锦织教她的,说:“她不仅仅违背太后的旨意,而且有意陷害自己的胞姐。相信她一番所作所为一定乱了凤家的人心,更加使太后娘娘不满,否则太后不会到现在都不救她任由事情发展。”
凤可人看沈妆宜的目光里有一种狠劲:“那有如何!?你可是知道,她是我堂姐,而你不过是个外人。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为我的敌人。”
沈妆宜相信,无论怎样掩饰,凤可人既然让她把话说下去,就说明她听进去了:“没错。但是凤修仪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多一个愚蠢的同伴,比多一个聪明的敌人还要危险。况且,凤家少了一个人在妃位,自然有人要顶上去,这一点是于修仪自身的好处。”
蜡烛在一旁烧出“毕啵”的跳音,火舌轻舔,摇曳生辉。就像沈妆宜的话一般,撩拨着凤可人的心,撩拨着她一直埋藏在深处的私心。她比敬妃聪明。却一直在她之下受她欺压。她何止一次想过要替代她。但凤可人出于防备,还是不敢轻信沈妆宜。
凤可人问她:“你为什么不去说服皇后。按你的说法,皇后现在可是受尽委屈之人,她应该比较很敬妃吧。”
沈妆宜嫣然一笑:“因为姐姐比皇后更加聪明。皇后娘娘现在是个自顾不暇的人,哪能有姐姐的本事,来顾全大局呢?况且,这是‘双赢’。”
“双赢?”
这个词,也是锦织说给妆宜听的,妆宜学着锦织,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正面比一下,反面比一下:“就是让姐姐得到好处,我也得好处,大家一起赢。就是双赢。段锦织曾经对我有恩,你帮我救她,这是于我的好处。”
凤可人,也学着妆宜,伸出两根手指“双赢”,正面,反面,你赢,我也赢……
“好!你这趟说客,做成了!”凤可人终于答应了沈妆宜。
沈妆宜与凤可人相视一笑,妆宜脸上,是成功的笑,心里却是嘲笑。她嘲笑凤家人,这其实就是当日锦织说的对付“百足虫”的天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像凤家这么大的家族,外人想扳倒它,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想要凤家以最快的速度倒台,只有使他从内部瓦解。
而使其瓦解的机制就是人心,人的私心!这一点,是谁都逃不掉。人人都有私心,那就是一个不会动的死靶子,只要瞄得准,那就是一箭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