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一点,丁风的酒完全醒了,此刻马管家为丁风准备的院子灯火通明,院中除了马管家,还有仆人七八名,人数虽不多,但只伺候他一人,早已足够。更何况他并不是真正的大家少爷。
一天路途,又酣饮一阵,丁风此刻特别疲惫,马管家吩咐下人给丁风又弄了一杯茶,做了些点心,丁风吃了几口点心,又饮了一口茶,这茶味道特别,丁风饮之,顿时神清气爽,他刚要再吃几口点心,却瞧见马管家正盯着他看。
丁风道:“马管家,可有何事?”
马管家道:“屋中仍有人在,不方便说话。”此话本不应当让仆人听见,但马管家却说得一字一词、有板有眼,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丁风道:“那你何不让他们先去休息?”
马管家道:“你是公子,是这院子的主人,我怎敢擅自下令。”
若是常人,听见此话,必然是哭笑不得,这马管家实乃院中的主事者,此刻却又故作仆从状,怎令人不苦笑。但丁风思维敏捷,听出马管家话中的意思,其一,他既然扮了少爷,必定要有个少爷的样子,若是让别人瞧见他言行还要听一个管家的吩咐,别人怎么会不猜疑?其二,马管家是让丁风做事注意分寸,切莫像今天贪杯饮酒,避免误了大事。
丁风遂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奴仆出去,待屋子中只剩下丁风和马管家的时候,马管家开口道:“公子初到此镇,认识些事物,见些居民也是应该的事,多一份熟悉,自然多一份把握,但你万万不该去唐家那所大宅院。”
丁风道:“为何不可?我见那唐大公子热情好客,人倒是不错。”
马管家道:“你可千万不要被蒙蔽了。”
丁风道:“如此说来,马管家定然是对唐大公子甚是了解了,还请说其一二,我也好加深对他的了解。”
马管家道:“不瞒你说,我对唐大公子一无所知。”
丁风心中猜测,这马管家既然对唐大公子一无所知,却不愿他与唐大公子相处,必然是害怕唐大公子知晓实情之后,插上一手,坏了冰火双魅托付给他的事,此刻深觉自己处在牢笼之中,更增添了对马管家一丝厌恶,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丁风便摆了摆手,显出困乏之意,马管家开了屋门,喊道:“丁公子困了,好生伺候着。”屋外立时淡香扑鼻,两名妙曼的侍女,早已捧着一套整齐的衣服和一盘冒着热气的洗面水进来了。丁风接过其中一名侍女的递来的面巾,面巾透着淡淡的香味,丁风用它擦拭了一下,面巾还有些余热,那侍女又已递来另一条热气腾腾的面巾,丁风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但他深知这只不过是雾里花,随时都会如同泡沫,一触即逝。丁风所住之屋相当宽敞,屋子另一侧用布帘隔开,丁风清洗完毕,马管家便指着那侧道:“金茉、银茉,你俩今晚就住在这里,公子有什么吩咐,也好照应。”
想来这两位可人便是金茉、银茉了,但究竟谁是金茉,谁是银茉,丁风并不知道,也不好细问,又朝那侧瞧去,虽有布帘相隔,也不过八尺的距离,丁风心系着柳如月,金茉、银茉虽然楚楚动人,丁风却不为所动,道:“我看两位还是住在旁屋吧,靠的也近,呼了就能来,更何况我有手有……”丁风又看了马管家一眼,马管家面无笑色,猜测马管家将这两人安排在身边,定然是为了监视他的行动,此刻丁风不应允,马管家自然不高兴,丁风又思量,马管家定然不会同意他的要求,让他与两位妙龄女子同居一室,他自觉愧对柳如月。
那知马管家却出人意料道:“就按公子说的办,你俩收拾一下,住到隔壁屋子去。”丁风认为马管家虽然让他自己处处做出公子的样子,但这件事上定然不会想让,此刻见马管家按他吩咐行事,不知道马管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管家却咧嘴一笑,道:“你是公子,我只是个管家。”
言罢,马管家领着金茉银茉出了屋子,丁风也不管其他,倒头便睡。几日奔波,终于可以舒服睡上一觉,丁风此时不去多想,只等船到桥头,再做对策。
丁风也许是太累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且是屋外的吵闹声将他吵醒,丁风升了下腰,活动下筋骨,打开屋门,门口的侍女瞧见,招呼了一声,金茉便从旁边屋子里出来,手中又是一盘热水,银茉则去置办早点去了。金茉随丁风进了屋子,丁风问道:“你是金茉还是银茉?”
金茉羞涩道:“奴婢金茉。”
丁风道:“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昨日瞧你金茉银茉二人有些相似,也没有细问,今日算是知道你们谁是金茉,谁是银茉了。”
金茉道:“奴婢始终是奴婢,这是我的本分。”
丁风洗漱完毕,道:“我问你件事,你可知外面为何吵闹?”
金茉道:“我听上街买菜回来的刘叔说,昨晚发生了一件命案。此刻驿站的官丁正在调查此事。”
丁风心中略吃一惊,他方来第一晚,这镇上就出了命案,昨日眼见镇民摆摊买卖,讨价还价,还甚是热闹,没想到却处处藏着杀机,那冰火双魅让他来此,必然是让他先试牛刀,此番一想,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心中寻思片刻,丁风又问道:“可知是谁家出的命案?”
金茉道:“镇西唐家。”
丁风又是一惊,继续问道:“你可知是受害人是谁?”
金茉道:“这我可不清楚了,不过肯定不是唐家的人。公子你可是第一个毫发无损从唐家大院出来的人呢。”金茉顿了一会,似乎还有话说,马管家已进了院子,干咳了一声,金茉于是低头离去。马管家走近了,低声道:“少管些事,麻烦就会少一些,虽然你武艺上乘,但若事事过问,必定分神,又怎么能专心做好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马管家话刚说完,已有官丁闯进门来,这些人进来便要查点人口,其中猫腻,马管家老练之人,早已看明白了,无非就是查清当地居民商贩、来往过客,也方便往后进行调查。为首的官丁进门便是一阵吆喝,大抵是要院中人员全部出来,验名画册,逐一登记。马管家此刻已从怀中掏出一锭亮闪闪的银元宝,递与为首的官丁,那官丁眼中冒光,收了银子,招手便带走身后那些官丁。马管家心中一笑,这帮人也是些贪小财的角色,不足以挂在心上。哪知那些官丁刚出了院门,又折返回来,马管家心中猜想,这些人定然是嫌一个元宝少了,遂准备再付他们一个元宝。哪知这些人进来之后,并未招手讨要元宝,而是在院中两排站开,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高声道:“验名,登册!”
马管家定睛一看,此人双手宽厚,身材劲拔,绝非庸才,方才一声高喝,铿锵有力,内力定然也非俗辈,但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却并不认识此人,马管家此刻并不想生事,于是便招呼身边的仆人,将院中其他人等唤来登册。
马管家身后的丁风却忽然笑道:“石中掌阮金竟也在此地,这镇子上难道要有大事发生?”
来者正是阮金,阮金本与小隐张天、浪里刀常乐一般,常常隐居一隅,后虽投力与刘品门下,但仍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也难怪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马管家不认识他。但此刻阮金心中却是一惊,阅历深厚的老者尚且不认识他,这少年为何能识得他?于是好奇道:“你如何认识我?”
丁风缓缓一笑,道:“阮大侠果然好健忘,你我在小隐张天处,可是见过一面。”
阮金遂细瞧丁风,观察良久,道:“原来你是丁少侠!”
丁风道:“为何不称我为李公子?”
阮金心中惊叹这少年那次仅片刻之间,便牢记他样貌姓名至今,其才思敏捷,果然不俗,道:“前些日子华山论道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丁少侠弃自身安危,替父辨理,世人皆知丁风便是李公子,李公子便是丁风,我虽很少在江湖走动,但也非充耳不闻之辈,还是称你为丁少侠直爽一些。”
丁风心中思酌,阮金性格豪爽,并不像奸恶之辈,却不知他为何要替刘品卖命,其中缘故,丁风久思不解。
此刻马管家吩咐的那仆人已唤来两三个家丁,阮金道:“丁少侠的府上,自然是不必查的。”话说完,抱拳作揖,已将院中官丁全部带走,方才为首的官丁,故作慢状,他最后一个出门,临出门之际,将马管家给他的元宝轻轻放在院中,不敢带走,也算是他识大体,只因他见阮金与丁风话语如此亲近,自然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