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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这铃声打乱了我所有的准备,我伸手掏手机时,那辆汽车贴着我驶了过去。电话是我母亲打来的,我接了起来:“喂,妈。”

“李维,你在哪?”

“我在街上”

“你现在有事吗?”

“没有”

“那你去一趟中心医院吧,你姨姨让车给撞了”

“撞得严重吗?”

“挺严重的,胳膊好像断了”

“好,我马上过去”

我挂电话后,呆立了一会儿,我向后退了退,想着刚才的事,“我差点就死了,原来迫近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的,那现在我还要继续吗?”我对自己说道。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对自杀没有了兴致,就好像行房事时被人打搅了一样。我决定暂时先不管这事了,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中心医院。

进了医院大厅,我查问了病房,在九层楼。于是我和一群护士挤上了电梯。到了九楼,我向左拐,走了几步就找到我姨的病房。病房里一股药味,里面有六张床,住着三个病人。我姨躺在靠近窗户的床上输液,她手臂上打着石膏,用一个黑色的套子套住,挂在脖子上。看见我来,她很惊奇,“李维,你怎么来了,我可有几个月没见你了。”

她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今天早上,我妈告诉我你受了伤,我过来看看你。你伤的重吗?怎么伤的?”

“没什么大事,昨天晚上我下班回家,过十字路口时让一辆拐弯的轿车撞了一下。手臂骨折了,大夫说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好了。你最近怎么样,还在洗浴中心上班吗?”

“不了,洗浴中心被查了,我和朋友现在做点小生意。”

“收入怎么样,缺钱花吗?”

“不缺,收入还不错,我还能给家里拿点。”

“那就好,你今天没事吗?”

“没有,我最近很多天都没什么事。”

“那正好,你这几天就在这儿陪我吧,你姨夫和你哥都在外地,你妈还得上班。我就剩自己了。”

“我会的,我今天就留在医院了。我给你接点水吧。”

说着,我便拿上了她的保温杯,去了水房。回来时,我路过了一个病房,里面只有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我不由自主的向屋里望了望,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皮肤很白,鼻梁很高,很像XJ女人。她脸庞有些消瘦,轮廓分明。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散在枕头上。我隔着玻璃看了很久,我被她吸引住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得了什么病呢?”我想到。这时她扭过头看向了屋门,一眼就瞅见了我,我被吓了一跳,,感到很羞愧。偷窥一个大姑娘,怎么说都是不好意思的。我赶紧走开了,心砰砰的跳着。“人家该骂我了”,我想。

把水杯递给了姨姨,我坐到了一张空床上,那个卧在病榻上的美丽姑娘老是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太漂亮了,虽然没有近距离看过,但我想她比杨万春的女儿还好看。那张俏脸给我的震撼是这么大,整整一白天我都在回忆着,我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曾要自杀的事。我总是找借口出去,游荡在那间病房门口,想再看她一眼。但是每回我都不敢,她见过我,如果再被发现,她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会认为我是不正经的人。我心里纠结着,我想和她打招呼,说话。但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她生我的气,虽然我都不认识她。一天中,我的脑海中闪出了无数与她对话的场景。“怎么才能和她认识呢?要怎么说话才能不惹恼她?”我不断问自己这两个问题。由于她,我整个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我常常坐在床上发呆,姨姨有时叫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要见她的欲望是那么强烈,我终于下定决心了。在傍晚时,我又走到她的屋门前,透过玻璃望她。这次她坐了起来,斜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我看不清她的脸,因为脸被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看了一会儿后,她用纤细白净的手去撩一侧的头发,把头发别在耳后。她大概是用余光瞥见了门口有什么东西,就扭头向门窗看去。我又被她发现了。我想跑开,但觉得这样太丢人,所以很尴尬的站在门口。

她没有生气,看到我尴尬的表情后,她笑了,露出洁白紧密的牙齿。她招手示意我进来。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在原地想了几秒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的屋里没有呛鼻的药味,而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我站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来坐着吧。”她一指床边的小凳子。我走过去,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她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挺拔,两片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她方形的额头平整光滑,上边长着一颗小黑点。她的睫毛很长很密,掩映着一双大而亮的栗色眼睛。那双眼睛是那么美,我敢说,谁看了都会赞赏。她看我的眼神很柔和,单纯,就像一个小孩子。她合住了书,两臂平放在床上。“今天上午,是你在门外看我吧。”她问道。

我发窘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我,不好意思,我是路过病房的,无意中看到了你。”

“那你怎么不进来”她微笑着对我说。

“我怕打扰你,我们不认识,直接进来太唐突了。”

“那你是想和我认识吧,要不怎么晚上又来了。”她用戏谑的口吻说。

我脸红了,低下了头,不去看她的眼睛。“是的,我想和你认识,我纠结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你看见了我,我怕再进来,你会认为我是坏人。但我又忍不住,一整天了我脑子里都在想你,我真的想见你。看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有股力量擒住了我,让我摆脱不掉,所以我来了。”我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后我就感觉自己过分了,第一次见面竟说出这样的话。

听我说完,她脸红了,原本苍白的脸变成了粉红色,她有点不好意思,将头扭向一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站了起来,准备走。这时她突然转过身来喊道:”你去哪?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我只是···”她很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着急的样子很可爱。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坐下吧,你叫什么呢?”

“李维”

“你好,我叫林琳,你在这医院看什么病”

“没有,我没病,我姨姨出了车祸,我来陪她”

“是这样啊”

“那你得了什么病?”我问她

“乳腺癌”

“什么病”我又问了一次,想确定一下刚才听到的话。

“乳腺癌”

听她说完,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她得的是这种病,我下意识的瞅了瞅她的胸部,然后移开了目光。

“这病得了多久了?”我说道。

“不知道,医生说是晚期了,可能潜伏了好多年。”她很平静的说。

“我听说乳腺癌可以治,不过要切掉那什么,是这样吗?”

“这要看情况,有的用切,有的不用,切了也不见得能痊愈,癌细胞随时会转移。我明天先会化疗,手术不手术要看医生的意见。”

我听到化疗两个字,心里就很沉重。我见过化疗后病人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女孩,我不敢往下想了。但林琳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我没有看到她有什么忧伤恐惧的情绪。不知道是真不怕还是将那种情绪藏了起来。

“你不担心吗?”我问她

“担心什么”她边说边从床那边拿了一个苹果给我。我接了苹果握在手里。

“化疗很痛苦,你不怕吗?而且乳腺癌还会死人,你不担心吗?我看你平静的很,一点也不像是身患癌症的人。如果有人对我说明天我要去化疗,我估计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听我说完,扑哧笑了“你那有那么脆弱。我也怕,但是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再说怕有什么用呢?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我只能承受。”

“你还信上帝?”

“嗯,你不信吗?

“我不信,我感觉上帝不太靠谱。”

“为什么?”林琳很惊奇的问我。

“因为上帝不能明辨是非,他让不该受苦的人受苦,就像你,你那么好,竟然得这种病。”

“你怎么知道我好,你才刚认识我。”

“我就是感觉,感觉你是一个好人,你这么漂亮,这么好脾气,我偷看你,你也不生气,还给了我一个苹果···”我话还没说完,林琳就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起来。

“你也太好收买了,一个苹果就让你觉得我是好人。”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上帝对你不公正,他该让疾病降临到罪有应得的人身上。”

“我们都有罪,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癌症是神对我的考验,我不会怪他。”林琳说话时表情微微严肃了一下。

“你有什么罪?真正有罪的人活的好着呢。”

“我当然有罪,我做过一些错事,我曾经自私过,没有舍得把钱借给同学,我还嫉妒过比我漂亮的女生,我还拒绝过一个男同学的求爱,让他伤心了好长时间。反正我就是错过,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就算我没有本罪,我也有原罪。至于你说的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他们死后,上帝自会找他们算账。”

林琳说这些话时,我一直想笑,她给自己找的这些“罪证”在我看来是那么滑稽,我想她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坏人坏事,所以在她的观念里,那些事就已经算是犯罪了。

“我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在人死后公正的对待每个灵魂,但我确信由他创造的这个世界是痛苦的,我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折磨,生命的真相就是不断的受苦,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世界。”我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林琳吃惊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让你对世界的看法这么阴暗,但我可以告诉你生命的真相不是苦,是爱。”

“爱”

“是爱,只有真正爱过别人的人才能体会到最大的幸福,我爱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姐妹,将来我还会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由爱产生的感情是带给我幸福和快乐的源泉。就像我现在病了,虽然有时很痛苦很绝望,但只要我爱过的人们来看我,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李维,不要再觉得痛苦,你总有爱过的人吧,想想他们,你就不觉得苦了。”林琳用很热忱和同情的语调对我说了这些话,听完她的话,我感觉心里充满了暖意。其实打动我的并不是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她说话时那温柔的声音,同情的表情,和充满爱意的眼睛。我的感情好久没有被这样触动过了,看着她美丽的面孔和亮晶晶的栗色眼睛,我的眼泪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怕眼泪在她面前掉出来,就赶紧站起来,扭过身去,背对着她说道:“林琳,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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