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打了主任,被开除是肯定的了,此外还要赔偿2000块钱。我在此后的几天里打张双民的电话,但没人接。去学校找他,他也没在。一打听,我才知道张双民被处以留校察看,回家反省两星期。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了,一定是张双民的父亲向学校打了招呼,所以那天我质问王有才时他不正面回答我,只想赶快糊弄过去。我想要赶紧找出张双民,让他给我作证。但我上哪找他呢?他家有那么多套房子,我怎么知道他住在那。就算知道了,我又怎么能进去那种高档小区。事到如今,我只能期望张双民顾及朋友情义主动出来澄清事实。我对他还抱有一些希望,我不相信我看错了人。但等了一星期,也没有结果。我终于对他失去了信心,他出卖了我,背叛了我,他就是这样对他恩人的。我真是瞎了眼,和一个权贵子弟做朋友,相信一个和我不同阶层的人。我早该想到他和我不是一类人,在他家人眼中,我就是炮灰,是替罪羊。我好后悔和他交往,后悔救了他。我现在那么恨他,我想在他上学时,截住他,报复他。但我却做不到,他那么强壮,而且还有那么多兄弟,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挑战他,我无疑是自寻死路。我纠结了很久,想了很多报复他的办法,但是都被我否定了。最后我放弃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没办法打击张双民,更没办法回学校。
被开除后,我的精神备受折磨,我在家老是不自觉的回忆起学校里的情景,我想起我和同学们在学习,在打球。这些画面一出现就引的我伤心。我还想起了打架那天的事,我一想起来就感觉好后悔,我后悔当天去看打架,后悔救张双民。我还想起王有才那畸形难看的眼睛,一想到他,我就厌恶和恶心。他一个装腔作势的小人,竟还爬到政教主任的位子上,真是没有天理。
所有的一切,只要是有关学校的,都会勾起我悲伤的情绪。所以我尽量压制住自己关于那方面的回忆。在离校后,有几个同学想见我,但被我回绝了。我怕别人联系到我,我还换了手机卡。我不想和学校的人有接触,因为一见到他们就又会引得我伤心。
我不担心人们会找到我的家,因为我没有领任何人来过。我家从农村搬上来后就租住在被拆迁了一半的PF区里。我的家是一个不到四十平米的阴暗小屋,屋里的土炕和灶台就占去了一半多的地方。家里仅有的两个家具是一个旧立柜和一个吃饭用的小方桌。屋里的墙壁被灶火熏成了黄黑色,顶棚还糊着旧报纸。PF区里有很多垃圾堆和旧的快要塌了的旱厕所,一到夏天,这一片地区都被一股恶臭包围着。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不好意思领同学来。我很羡慕住在小区公寓里的人,哪里的干净整洁,是我从没有体验过的。为此我曾立志要刻苦学习,等到将来出人头地,也能买起那样的房子,让我们全家住进去,从此离开肮脏贫贱的环境。可谁能知道事情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除了自我精神的折磨外,我还受到了来自家庭的压力。从那天打完王主任后,我母亲就一刻不停的责备我,说我愚蠢、冲动、做事不经脑子。她还说我不该闲着没事去看打架、更不该参与进去。当所有能责备我的地方都说完后,她就在生活的小事上找茬责骂我。我母亲的怒气还迁到我父亲的身上,我们家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争吵谩骂中度过的。最初我理解母亲,我知道这件事很伤她的心,她发火也正常。但随着时间的延长,我发现她由单纯的发怒变成了一种狂躁。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引起她的暴怒,每回发作完,她就气喘咳嗽,捂着胸口侧卧在床上。只有在这时,她才会消停下来。我已经无法和她进行正常的交流,她病态激烈的情绪波动让我时刻神经紧绷,我开始时害怕她,等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恨她。那种恨意在我心中隐隐发作,有许多次母亲朝我怒吼时,我体内就涌上一股很兽性的冲动,和我在打王有才时感觉到的一样。我真害怕自己哪一天控制不了这种冲动伤害了她。
我母亲自己的也很受摧残,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我为了不让她在折磨我,也不让她折磨自己。就提出我要出去打工,并且住在外面。只有这样,我和母亲才不会疯掉。我母亲同意了,她给我拿了一些钱,打包了一些行李。临走时,她很平静,送我出了门。我看到她倚在门框上,脸上依旧带着病态的潮红色,她用布满血丝、含着泪的眼睛目送着我。我顿时可怜起我的母亲,我想过去抱抱她。但我马上又想到了她带给我的痛苦,心里又是爱又是恨。此刻,我是那么纠结,我该爱她还是该恨她。光爱她是不可能的,光恨她也是不可能的。两种水火不容的感情共存于我的内心,让我很煎熬。我不能再停留了,否则我会崩溃掉。我向她看了最后一眼就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