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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土遁

萧寒轻轻地放开手让白灵下来,看着前面那个人影,眉头多了几分忧色,他的手不离剑柄,手指已经用力而发白,因为他感觉到对方的杀气中带着强烈而彻骨的冰冷。

白灵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冷漠,似乎眼前这个人,对她而言,只是个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那人负手面向草庐的废墟,许久才转过身来,阴郁的脸藏在阴影下。

“我娘呢?”白灵淡淡地问道。

“别以为凭她和姬无艳就想拖住我,调虎离山之计在我眼里只是小伎俩。”

“你把她怎样了?”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灵儿,你过来。”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灵面无惧色,冷冷道:“你是以兄长,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命令我?”

那人骤然杀气大盛,头一抬,月光照清他了的脸,脸色铁青,变得有些狰狞,此刻的白少聪与平时温文儒雅的一派之主判若两人。

杀气慢慢收敛减弱,他的神色慢慢平复下来,“灵儿,不管怎样,你是白氏子孙,实不该串通外人,盗走本门至宝。”

白灵冷笑一声,“外人?亲人?有时外人未必靠不住,亲人未必不相残。”

白少聪再次霍然变色,“你不要听信谣言,那是他们……”

“够了,”白灵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再听下去,只想问你一句,放不放我们走?”

白少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白灵,一字一句道:“把那件宝物留下,你依然是白家的三小姐。”

白灵犹豫了一会儿,猛地抬起目光,神色极其果敢坚决,不容置否,“他与此事无关,先放他走。”

白少聪轻轻地摇头道:“邪魔妖人,擅闯圣地,图谋不轨,留他不得。”

白灵惨然一笑,冷冷说道:“那你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萧寒,萧寒一呆,心中萌出一种莫名的感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仅凭这句话,他已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气势在他体内不断膨胀,仿佛带走了胸前那彻骨的伤痛,赴死的决绝激发了他身上的所有的潜力,他步伐稳重地走到白少聪前面三丈距离停下。

剑,在手上,黝黑的剑柄,黝黑的剑鞘,月光留不住那一点点光亮。

手,在剑上,苍白的手掌,苍白的手指,黑暗掩不住那一丝丝力量。

发丝在风中飘动,在脸上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的眼眸在黑暗中发光,仿佛是长空下那一点不落的星辉。

白少聪冷笑的嘴角边似乎带着嘲讽之意,挡在前面的蝼蚁,他用两根手指随时可以捏死他。

“你绝非我的敌手。”

“我知道。”

“若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条命。”

“在我心里,从未有过束手二字。”

“你真的想试试?”

“不错。”

白少聪眼中有了赞许之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倒是有几分骨气,可惜……你若归顺于我,我会让你得到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权势和地位。”

萧寒淡淡地道:“道不合不相为谋。”

白少聪不再多说,潮湿的水汽在聚集着,他身上仿佛披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而且白雾越聚越多,将他整个人包在里面。

萧寒的瞳孔在收缩,他知道这个强大的敌人正在召唤水元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他的水系术法形成之前,给他致命的一击,才可能有生路,于是,萧寒动了,他的身影逼近白少聪,快得不可思议。

白少聪的身影也动了,退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

在他面前霎时形成三道厚厚的冰墙,萧寒没有丝毫停顿,穿墙而过,冰屑纷飞,在冰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窟窿,紧接着撞开第二道冰墙,第三道……

白少聪嘴角露出了笑意,在他的面前漂浮着一根冰锥,他在计算着萧寒撞破第三道冰墙的时间,当萧寒撞破第三道冰墙的时候,这根冰锥将洞开他的头颅。

冰锥射了出去,可是第三道冰墙没有破,萧寒的身影已经飞越而过那最后一道冰墙,他的剑出鞘了……

一道剑光闪过,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令人炫目的光芒,撕开了一切黑暗。

剑锋直指白少聪的咽喉,白少聪的脸在耀眼的剑光下仿佛失了颜色。

他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一种冷酷的笑意。

剑锋穿过了他的咽喉,“铛”的一声,他的身影爆裂开,变成了若干块寒冰碎片,那一剑刺中的竟是一面透明的冰片。

白少聪的身影出现在冰片后面,双掌挥出一道绿光,“水云碧波功”瞬息而至,已笼罩萧寒全身,萧寒一咬牙,剑势不改,竟迎着绿光飞去……

白灵浑身颤动一下,美目中带着几分凄凉,眼见着他消逝在绿光中,心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眼中已噙着泪光。

绿光中,那一刻萧寒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仿佛落入冰河之中,严寒撕裂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和骨髓,周身很快失去了知觉,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眼睛一片通红,血丝布满了眼眶,像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他的体内突然躁动了起来,沉寂许久的土系原力骤然觉醒,一种原始的气息迅速传感到他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滴血液,直至全身,他的剑仍然在手,剑锋如一把利剪,摧枯拉朽般破开眼前那一道绿布。

当剑锋即将洞开白少聪的咽喉时,白少聪惊骇的目光仿佛亮了一下,双臂猛力一张,剑锋在他咽喉前面三寸距离被无形的力量挡了一下,在他面前滞了滞,力量很快向四周传开,仿佛是点中一汪平静的湖水,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就是水系术法的护身之术?

可是这一剑势如破竹,去势不减,终究破开那一层护体神功,剑锋却因此而偏了几寸。

白少聪的左肩冒出几缕血花,萧寒的剑刺穿了他的肩骨,疼痛使他的目光从惊骇变为暴怒,右掌全力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萧寒的左肩上,萧寒的身躯直飞了出去,空中喷洒出一道血色的长虹。

萧寒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左肩传来的剧痛令他的脸扭曲变形,嘴角的血渍染红了衣襟,他挣扎着爬起,又摔倒在地上,一双冰冷的手扶住了他,他看见了她那一双玲珑的玉足,就站在他的身旁,之后看到的是一张苍白俏丽的脸庞。

在白灵的目光中,他看到的不只是关切,还有一种缠绵的怜惜,这种熟悉的感觉,原本只有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曾经出现过的,他再一次有了短暂的痴迷。

痴迷很快被身上的剧痛唤醒,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远处,白少聪依然站在那里,鲜红的血还在他的左肩流淌,只是他的周围再次出现了白雾,比先前的白雾更厚实了几分,隐隐有绿光乍现。

白灵静静地看着那白雾,脸色更加苍白,她的手在发抖,眼中再一次出现了恐惧,她的气力已经恢复不少,搀扶着萧寒要走,萧寒摇摇头,“我这般情形,逃是逃不远的,你还是快走吧。”?

白灵淡淡的道:“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看到她毅然之色,萧寒无奈地道:“你又何苦如此?”

白灵垂首幽幽道:“我生在这世上,原本就是多余的。”

看着她苦楚的神色,萧寒心中不忍,正踌躇间不知如何安慰几句,突然脑中浮现一个画面,那是玉虚洞府秘境中的石壁上刻的文字,心中不由一喜,他强忍着剧痛道:“快扶着我站好。”

白灵不知其意,扶他站直身躯,却见他凝神闭目,口中念念有词,脚尖在地上轻划,手臂狂飞乱舞,如此这般,一番作法,陡然瞠目,猛一跺足,“走……”

萧寒环顾四周,见无任何反应,不由一阵摇头苦笑,白灵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先别问,抓紧我。”萧寒也不多说,又是一番摇头晃脑,手舞足蹈,脚一跺,张目一看,四周还是跟原来一样,他不甘心,又连续做了几次,依旧没有动静。

“完了完了……”?他一脸颓废地瘫倒在地上。

白灵静静地看着他,“你这是在作法吗?”

萧寒喘了口气,沮丧道:“这是我无意间学到的‘土遁之术’,关键时刻却用不上,真是坑人啊!”

“会不会是法诀记错了?”

“没记错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难道是……”

“是什么?”

萧寒眨眨眼睛,狐疑地道:“我以前看见法师作法时,都要点燃几根香的,可这里上哪弄几根香去?”

白灵闻言不禁“噗兹”一声,捧腹咯咯大笑。

看着她笑得花枝招展,萧寒看得有些醉了,没好气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白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止住了,才柔声道:“我作法时也没点什么香啊,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这里。”

萧寒只好呐呐道:“那我再参详一下。”却感觉白灵抓着他的手臂上的手紧了紧。

白灵看着前方,脸色又白了几分,“恐怕没有时间参详了。”

萧寒一眼望去,只见那团白雾已变成一团绿色的光雾,白少聪的身影已隐没在光雾之中,光雾在迅速地膨胀扩散,隐隐有庞然大物忽隐忽现,时而传来嘶吼之声,逐渐往他们逼来。

白灵面无血色,她深知白少聪顾及亲情,不会伤害她,可是萧寒必死无疑,想到这里,她的心痛了一下。

对于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年轻人,她的心里面有说不出的感觉,在生死之间,她毅然决定与他一起面对。

于是她再一次抓紧了他,仿佛生怕放开了手,他就从此消失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萧寒看着那团光雾。

“水云轩的绝学‘碧水麒麟诀’。”

“碧水麒麟诀……”萧寒的目光锐利了几分,突然眼前一亮,感觉体内开始有了异常的反应。

刚刚刺出的那一剑时的感觉又出现了,脑海里浮现的法诀像流动的字符一闪而过,那种原始的气息再次活跃起来,比先前的躁动更甚数倍,在体内横冲直撞,好像要脱体而出,萧寒的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

白灵被身边微妙的变化惊动了,当她转眼看到萧寒面如金纸,牙关紧闭的时候,心中的惊诧难以言喻,突然,无数的青光从萧寒体内绽放而出,二人笼罩在这耀眼夺目的光芒之中。

绿色光幕已经迫近,绿光与萧寒身上绽放的青光交织在一起,被滞了滞,但很快还是将青光包围住,青光做了短暂的抵抗之后,突然一隐而没,与此同时,萧寒和白灵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色光幕中探出一个巨大的头颅,一只巨大的麒麟异兽逐渐显现出来,面目狰狞地左右顾盼,在他们消失的地方嗅了一圈,好像没有发现什么,狂躁地向天吼叫一声,声彻云霄。

白少聪从它的背上跃下,缓步走过去,衣袍上左肩部位的血渍依然醒目可见,尘烟散尽,地面上浮现出一个鲜活的图形,还时而掠出青色的光芒,白少聪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八卦图案。

白少聪目视那图案良久,目光骤然一亮,喃喃自语:“这难道是土遁?”

眼前仿佛是一个折叠的空间,四周是一模一样的景致,两边飞速地向后退去,永无休止地重复着,令人茫然无措,两个身影紧紧拥抱着,不知身处何地,时间和空间仿佛重叠在一起,辨别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飞了多远,他们目眩神迷地漂移,耳边没了声响,四肢没了知觉,身躯没了重力,甚至脑海没了神志,近乎麻木的状态,终于,“哐当”一声,像是远处传来的一声晨钟,二人如梦方醒,他们仿佛定在某一处角落,所有的声音、知觉、重力、神志,在那一霎那恢复了。

也是在那一霎那,他们感觉重心在飞速地下落,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躯感觉到与光滑的地面的摩擦,还有彼此搂抱的双手传来的那一丝温暖,眼前一片黑暗,不过他们还是逐渐熟悉了所处的状况,他们在一条漫长的水道中不断飞速地下滑,浑身已经湿透。

土遁之术没有把他们送得很远,他们在那一瞬间超越了空间,却被送到了地底,白云山禁区里的那个池塘,池水漫过中央的石窟,流入地底深处,长年累月,在石窟中的岩洞里侵蚀出无数的水道,他们刚好被送到了其中的一条。

就这样,他们在水流的带动下,不断向下滑行,黑暗中难免有磕磕碰碰,所幸的是水道表面光滑无比,没有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太大的损伤,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到了终点,他们的身躯被惯性抛出老远,强大的抛力强行拉开他们紧紧拥抱的双手,他们的身躯各自落入了更沉重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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