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地震整整维持了近三十秒。而绝尘双手撑地，弓身护着路欢与青柇的姿势，也维持了这么久，路欢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直往下流。她宁可砸的是她自己。她明明有叫他快跑的。她明明……不想他为了她再次受伤。但事情最终还是演变成了这样。她明明知道他是个笨蛋。但她依旧那么任性……
“大人……”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青柇脸上，青柇忍不住出声叫她。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掉眼泪。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她要舍命救他。
路欢如梦惊醒。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他便会碎了一般。“绝尘。绝尘。”路欢抱住他，绝尘却如同僵住的人偶一般，毫无应答。“绝尘！！！”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抱起绝尘，冲出废墟。绝尘，不准你死，绝对不准。哪怕是地狱，我也要把你拉回来。没有我的允许，阎王也不准收你。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霸道，比起柳歌，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眼泪依旧在流。路欢将绝尘放在平地上。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为什么偏偏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乱了方寸。路欢狠狠地抽了自己几巴掌，深呼吸，总算平静了下来。她以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没了呼吸。别开玩笑了！路欢双手抱住他的头，使之微微向后倾，低头，嘴对上他的嘴，为他做人工呼吸。
终于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时，她才停了下来。太好了。路欢轻轻地趴在绝尘身上，感受着他的心跳。“绝尘。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绝尘虚弱地回应着，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路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绝尘身上抹，这是有生以来最为失态的时刻。“欢迎回来。”欢迎回来。她在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了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绝尘。疼么。很疼，对吧。你等着，我去找药。”路欢起身，世界映入眼中。等她回过神来，那个热闹的村子，几近变成了一片废墟。活下来的村民神情一片茫然，仿佛丢了神一般。地震带来的恐惧，深深地笼罩在他们的心上。路欢腿上一阵发软，跪了下来。如果，连她也被打倒了。他们要怎么办。路欢站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吼了出来。“活下来的人，都给我振作起来！救人！”明明是六月的夜，却森冷无比。路欢的声音，响彻了这个寂静的夜。
“对了，救人。救人……”
“救人！快！”
“救人……”
听到路欢的声音，村民们如梦初醒般，点起火把，迅速展开了救人的行动。他们或用工具撬开废墟，或徒手去挖，将被埋在里面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挖出来，不论死活。
“绝尘。等我。”路欢对再次陷入昏迷的绝尘留下了一句话，骑上一匹马便离开了。这里没有治伤的药，也没有救援的人，她必须将药和人找来不可。她原想带上绝尘，但现在的他，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煎熬。
路欢骑马一路狂奔，直至府衙。走夜路原本就已危险无比，再加上由于地震所致的地缝裂开，道路颠簸非常，连马儿也受惊，奔跑起来更是困难了。路欢一路上，看到民房大多被震塌，只有少数的房子还在。健在的人们也陷入了恐慌状态，特别是在这样的夜里。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到了府衙，路欢跳下马，欲冲进府衙，却被守卫挡了下来。路欢此时早已狼狈不堪，被挡下来，心情简直是坏到了极点。“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吾乃皇上钦点的巡抚！看你们谁敢阻拦。”
守卫面面相觑，“巡抚大人？你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假冒巡抚大人的名义，该当何罪！”明显不信。
妇道人家？路欢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身着的是女装。
“吵什么呢。”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声音，田一何！路欢冲过去，一把扯住他的领子，“田一何。王爷呢。如何了。”
“你……你是……”连田一何也认不出她来了。
“田一何。”路欢这回真的怒了。“你眼睛用来装饰的么！老子换上女装就认不得了么。”一个个的，到底是用什么来辨别她的。
这语气……难不成是……“路大人？”
路欢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还给她来个问号！“王爷呢。”算了。平静下来。
田一何被揍，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怒气，赶紧单膝跪地，以示方才的冒犯实为无意。“回大人。王爷他无恙。”
路欢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他脑子里的尊卑之分的观念了。就当往日与他们说过的是放了个屁吧。“镇里的人呢？已经展开救援行动了么。”
“是的。王爷已经指挥人员进行救援了。”路欢没让他起来，他只能继续跪着回答。
“呼——那就好。”路欢知道这不是该松一口气的时候。路欢看了看府衙，毁坏程度比起其他的房屋要少得许多。足以看出官家和民房的不同。“跟他们说一声。让我进去。”
“是。”田一何这才起身，走上去与守卫交代了几句话。
托田一何的福，路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卸下这一身破烂的女装，换回了一套男子黑衣。如此一来，行动也方便了许多。路欢出门，暗卫早已在门外等候。“吾等参见主子。”
“起来吧。接下来，分头行动。你们几个，回洛城，向朝廷报告情况，要求加派人手，对震区进行救援。你们，调查一下震区的范围，并查看死伤者情况，随时向我报告。剩下的人，立即去准备救济的物品，随后跟我出发。”
“是！”
“唰”的一声，得到命令的人便消失了。
她的威严，难不成是源自这身男装么。哼。好像脱去了男装，她便什么也不是了一般。
“路大人。”墨子寒从田一何那儿得知她安然无事的回来了，便过来了一趟。
路欢回身，看见墨子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是怎么了。墨子寒疑惑。“路大人可是哪儿受伤了。”
“劳王爷挂心。路欢无事。”有事的是绝尘。“王爷，也许还会有余震，请务必小心。这边的事便有劳王爷了，路欢必须赶去别的地方进行救援。”
“嗯。”虽然知道现在的她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那路欢告退。”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应对任何人了。只想赶快赶到绝尘身边，确保他无事。
她果然是祸害。祸害自己，也祸害了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