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春风。细雨。只是，都伴随着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的朽木发霉的味道。
皇帝老头儿赐予她随意上早朝的权利。因此，自元宵那日之后，她就没有再上过朝。这对她来说，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虽说这也给她省去了许多必要的不必要的麻烦，但也助长了她中毒之后遗留下来的不良症状，比如，除了嗜睡以外，还有健忘以及容易疲惫。
和左单原外出的那日，她只记得一轮红日，离她很近很近，很暖很暖。至于后来如何了，她是怎么回来的等等。一无所知。因为也没有再提起此事，于是她也懒得提起或追问。
今日，她突然接到了老头儿让人给她传了话：速到御书房。
虽说他特地对她强调了“速“到，可路欢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懒散模样。旁人倒是替她急起来了。
“路大人。您倒是快些吧。圣上千叮万嘱奴才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您送到御书房的。”那来传话的小太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路欢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这不还有半个时辰么，你慌个啥。”
“唉哟，我的大人啊，敢情奴才这颗贱脑袋不长在您脖子上面，您当然犯不着担惊受怕。”
这小太监挺有趣的。古语有曰：爱屋及乌。因为觉得他好玩儿，就不会觉得他的嗓音烦人了。“行了，皇上要是要了你脑袋，到时候你来问我要便是。”
“我的大人呀，您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奴才要真变成了无头尸，还怎么跟您要头去啊。您别吓奴才了，奴才给您磕头了。您行行好，行么。”
“啊。也是。没了头你咋找我呢。”路欢故作苦恼，还思考起来了。
那小太监则一脸惊恐状，“大人，您不会一开始就做好了让奴才去死的准备了吧。啊，大人，您放过奴才吧。奴才这颗残缺的心脏整得伤不起啊。”
“哈哈。好了。”相声就到此为止吧。“走吧，为了你这颗脑袋。如何，给足你面子了吧。”
“奴才谢天谢地谢谢大人。”看来这脑袋暂时算是保住了。但还是尚有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明为何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监为她通报了一声，便将她带进了御书房。
路欢随意瞟了一眼御书房内之人。噢，貌似这阵势还挺强大的。她数了一下，太子，王爷，太师，林一云及其他几位被一掠而过的大人。没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她本想打哈哈，说声“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之类的随便糊弄过去。可被墨子凌那凌厉的眼神儿给死死顶瞪着，活生生将她的话给硬吞了回去，换了一个大大的鞠躬，“臣参见皇上。”看来今儿注定得得罪某些人了。
“免礼。来人，赐座。”墨宗岩还好，并表现出太大的不耐来。
“谢皇上。”路欢在礼部尚书伍缨誊旁边坐下，心想不会是因为她太久没来，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皇帝只能以赐坐来留住他们的吧。那她可真是大大的罪过了。
“路爱卿，朕与各位大臣先才讨论金蒙国侵犯我国边境之事。你可有何看法。”
路欢就知道他一说话准没好事儿。不过，她可不可以说没看法啊。或者说，看法可大了。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不喜欢战争的总比喜欢战争的人多。而她是多数人之一，对战争的厌恶可谓是达到了巅峰。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迎战、打仗，处处小心提防，深陷于任何形式的战争当中，弄得身心俱惫。
“金蒙国已经开始向我国的宣战了么。”这回，路欢干脆不作回答而换发问了。
“不曾。但是，它不断地在两国交界处对我国国民进行骚扰，甚至是掠夺。”伍缨誊在她身边答道。
“据欢所知，十年前，金蒙国不是曾与我国签订了五十年互不侵犯条约么。”
“确实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企图以此迫使我国首先提出战议，并以背弃信义之名出征。”工部尚书王建道。
“这算盘倒是敲得挺响。”不过，这种小手段应该是早就可以预见的吧。“那么。咱偏不让他得逞便是。”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如何做到不让他们得逞呢。”兵部侍郎仲子由问道。
路欢看了他一眼，这人儿，有点儿眼生。估计以前是搞幕后的，现在跑到前台来了。“人予吾以恶，吾予人以善。”
“这是怎么一个说法。”这回到大学士卢景云发言了。
“金蒙国犯我边境，一般人会想着怎么做。”
“能怎么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将军秦起愤愤道。
“嗯。那么，试问，此举带来的后果，将军可有想过。”
“这……”
“林将军，您是战神。您觉得呢。”
林一云没想到路欢竟然会将问题抛给他，但还是很给她面子地回答了。“一者，伤国伤民；二者，乱上加乱；三
“大将军所言极是。”秦起收起冲动，冷静下来。
者，正中敌人心怀。”
路欢恨不得当场鼓掌，这林一云果然不是一般的牛，概括能力实在太强了。竟然只用了十四个字就把它给搞定了。“正如林将军所言，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予之以善。不仅是对我国国民，也对那些受害的金蒙国人。既可安吾国民心，又可为我国赢得更高的名声。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路大人此举果真是妙。子由自愧不如。”仲子由与路欢年纪相仿，但也比她年长个几岁，不想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才略。不禁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但此举也仅能作为短暂之举，我们总不能一直单方面处于挨打状态。”秦起再道。
“那敢问将军，怎样才算不挨打呢。”
“和他金蒙国好好较量一番！”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秦起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男儿。
“用什么去和金蒙国较量？”
“还用说么。实力！”
“实力？我国人口不足六千万，而金蒙国呢，人口是我国的两倍。由此得知，其兵力无疑是在我国之上的。”
“人多算什么。他们的兵如何能与我国的精兵相比。”
“在下承认，在王爷与各位将军的训练下，我方的实力确实不容置疑。但是，小看敌人实属不智。更何况，敌方实力实在不容小觑。这一年多来，各位可听说过金蒙国打败仗的消息。”众人并不作声。“其实将军所言并无过错，我们确实得用实力去让金蒙国停止叫嚣。长时间处于单方挨打状态，确实会显得我国的软弱，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力图自强。不仅仅是在军事方面，而是方方面面。”
“方方面面一词过于广泛，我们必须找到一个重中之重。”伍缨誊道。
“伍尚书认为的重中之重为何。”
“请路大人明言。”
路欢其实可以正面回答所有的问题，但她觉得那没用。于是费尽各种迂回的方式去间接回答。“请问寒王爷，您认为行军打仗，什么最重要。”
墨子寒撇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回答。路欢则睁大着一双眼睛等着，意思是，你让我下不了台，那这台咱谁也别下了。“兵。”
路欢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对兵而言，什么最重要。”
“粮草。”
“没错。不是兵器，也不是别的。而是至少要填饱肚子。民以食为天。兵亦无外如是。那么，粮草从何而来。”
“买。”
“用什么买。”
“钱。”
“钱从何而来。”
“国库。”
“国库之钱又从何而来。”
“征税。”
啊。终于说到点子上来了。墨子寒太厉害了。每次回答的字数都不超过两个字。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就没那么容易回答了。“如何能在税赋增加的同时，又不引起民愤。”
墨子寒嘴角微抽了一下。“增加百姓财产，扩大税务范围。”
看来这位王爷动动脑子还是可以的。“如何才能增加百姓财产的同时又扩大税务范围呢。”
墨子寒白了她一眼，意思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发展经济。”
哈哈哈。路欢差点儿没跑去放鞭炮。终于结束了这长长的一轮盘问式的讨论。接下来便是继续讨论如何发展经济的问题了。于是，御书房里又进入了下一轮的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