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如果你回顾身后，发现一大片的阴影，那么，向前看，那里也许至少有一点儿光明。只要有点儿光，让你不至于太绝望，那就够了。
夜晚也许很安全，但也很容易让人失控。路欢这些天一直保持着吃喝拉撒睡的状态。她不是守株待兔的类型。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一觉醒来，路欢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清醒，则是她现在所需要的。一旦迷茫起来，人就容易犯错误。当她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苍白而棱角分明。她右手抚上那张脸，带着笑问，“你是谁。”
而男子同样带着十五度角的微笑，性感邪魅，“我以为你知道。”连声音也变得妖冶万分。
即使一切都变了，他的味道永远不会变。自从那夜之后，他一直以这副面孔出现在她面前。语气也不如从前生硬。这样的改变，刚开始，路欢曾试过抗拒。但后来，她释怀了。也许，试着接受一个人，并不那么困难。至少，她跨开了第一步。“我以为你会告诉我。”谁会想到路尚书会有如此轻声细语、妩媚的一面。两人无言相顾，最终路欢还是先开口了。“绝尘。谢谢你。”和你为我所有做的一切。但是，“这张脸固然赏心悦目，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它曝光。”
绝尘敛起微笑，“我明白。”他只是不想让她看起来那么无助。那晚的她，他再也不愿看到。“我早已经把耳目穿插在北严的各个角落，包括莲王府。”
“什么？”路欢从床上跳起来，“马上撤走他们。不然……”
路欢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破门而入。“不好了，首领。我们插在莲王府的眼线全被莲王揪了出来，他们的头全都悬挂在城门外始终了。”
真是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已经太迟了么。路欢摔坐在床上，以手支撑身体。“停止所有的计划。然后，保持候命状态。若非我下命令，否则，不准有任何行动。”说完，她躺回床上。绝尘和那名暗卫则默默退出了房间。
这是所谓的出师不利么，甚至她还没有出师，连对手长什么样都不晓得，第一局就失败了，岂止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她不是常胜将军，即使她也不注定是失败者。她需要的是回击，并且，尽可能缩小被伤害者的范围。她不愿踩着别人的尸体谈理想，因为已经没什么可谈。只要最后的胜利属于她即可。
只是，她不相信的是，这是绝尘会做出的事。和她相比，她以为他更沉稳才对。她闻出一丝怪异的味道，但问题出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于是，她只能选择搁置。有些问题，放久了，要么发霉了，要么自动浮出水面。而她赌的是后者。
路欢起身，理清烦乱的头绪。如今，眼线被处死并悬挂在城门外。说明莲王还不知道这幕后指使者是她或者绝尘。又或者他知道，但他想斩草除根，揪出她，一网打尽——至少，她知道，他的如意算盘敲不会敲得太如意。
此路不通，自然有另外一条供她选择。再者，她最不缺的就是脑子，而脑子里装的则全是策略——且非阴谋。莲王也在赌，赌她敢不敢再有所行动。她从小就是被吓大的，没什么敢不敢之说。
路欢换了身行装，出门。依旧是李天佑及田一何随其左右。
数天之后，终于等到她出门，只是，他们没想过的是，为何她一出来就跑这烟柳之地——醉君楼。
“主子……”李天佑不敢相信。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就住这儿了。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随我一同进去逍遥。”路欢此时已经摇身变成了一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
“谢主子好意。吾等会在外面等候。”田一何老实道。
“嗯。随你们。如果你们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进来。王爷那儿有我担着。”说完，她送他们一枚纨绔子弟专属的笑容，走进醉君楼。
醉君楼的姑娘们见了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蜂拥而上，将她围住。而路欢，照单全收。
“公子面生得很。第一次到北严来么。”
“眼儿倒是挺尖的。”路欢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公子来北严公干抑或经商，或纯粹游玩？”
果然是醉君楼——情报局。“你觉得呢。”她将问题抛回给她们。
“那公子打算在北严留多久呢。”
“那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说不定爷为了你们能留下来一辈子呢。”她那张俊脸慢慢地拉近那问话的姑娘，邪魅的笑，带着点诱惑。
那姑娘以指尖轻轻地推开她，欲拒还迎。“公子真爱说笑。”
“信不信由你。”反正她是开玩笑的，她转换了话题。“今晚可有什么节目。”
“公子今儿可算是赶上趟了。今晚我们的绿萍姑娘首夜竞拍，花魁初次正式亮相，还有各种表演。对了，楼上疗养美容楼层，公子可以上去试试。”
看来君娘把她“红楼改造计划”进行得不错。“嗯。我在洛城已经试过了。我希望在北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那公子算是来对地方了。北辰一定会让你又不一样的体验。”
路欢心想，至今为止，她所体验到的，已经很不一样了，她还能期待更不一样的么。“那就好。”她掏出一叠银票，“我想北严的钱庄已经发行银票了吧。”
“当然！北严和洛城一样，一直走在流行的最前线。而且，莲王也相当赞成朝廷的这条政策，所以钱庄很快就办下来了。”
这……是因为地理因素的问题还是什么。竟然能让她在青楼里和姑娘谈论政治。“嗯。很好。呵呵。尽量上好酒好菜好姑娘。你们懂的。”路欢将手上的银票一张一张地分发。
姑娘们喜滋滋地接过，一脸的谄媚，“当然。”
经过一番小小的试探，路欢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醉君楼是个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