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青柇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醒了过来。路欢给他端上一碗清淡的粥。“醒了。先吃点东西。”不然,再晕过去,她就概不负责了。
“为什么要救我。”青柇平静地问。
路欢将粥递给他,不用她喂了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为啥非得给他解释那么多不可。“赶紧吃饱了走人。”路欢看他边吃,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你还不想走了?”
“青柇……无处可去。”
“那你会做些什么。”路欢坐下来,问他。
“我……”青柇似乎有点儿为难,突然答不上话来。
“没事儿。你慢慢想。”反正她也不着急。
“你不问我为什么无处可去吗?”
“为什么?”这孩子脑子里装的都是问号么。“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说便是。还有,如果你要说,便说实话。要么什么也别说。不然,让我知道你说了半句谎。我决不轻饶。”
“我是山贼。”无论是现代的青柇,还是古代的青柇。看起来都是人畜无害。只不过,单纯的孩子要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呢。
“然后呢。”路欢等着他说下去。
“却一个人离开了新村。”
“嗯。”
“你是官,我是贼。”他还特别强调了官和贼二字。
“那又如何。”也不想想,她是刑部尚书,整天不是和各种各样的犯人打交道,便是和各种各样的官员打交道。贼?算什么。
“不要紧么。”青柇眉头紧蹙。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多点儿吧。”这孩子,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了。如果不是她性子好,早该烦了。“因为,你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个问题呢。言归正传,你能做什么。我可不养白吃白喝的人。”
“我会……”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纠结得只差没咬手指头了。
好吧。“会武功?”路欢问。青柇摇摇头。“可识字?”青柇点点头。“那就做我的书童好了。”至于书童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她还真没有好好想过。
“真的可以么。”青柇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中不免带着担忧。
“只有愿不愿意。”路欢的话对任何人而言,都有定心丸的作用。但是,每种药难免都带着一定的副作用。人们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青柇愿意!”他那张略显病态白皙的脸,因兴奋而染上了些微红润。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赶紧去梳洗,待会儿我会让人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路欢将他喝完粥后的空碗端出去。青柇看她离去的身影,心想,为何世上会有这样的男子——清冷,却不摆架子。亲切,却不亲近。温和,却不温暖。这样的男子,为何会是朝廷官员。这样的男子,甚至让人怀疑不属于这个尘世。但,就在刚才,她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身边。不是梦幻也不是妄想,他真的强烈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就这样,青柇顺理成章地成了路欢的书童。各索其需。
绝尘走后,路欢身后的人,自然而然地换成了青柇。青柇给不了路欢安全感,只能安静地呆在一旁,至少不对她造成困扰。而路欢对青柇,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意。只是,偶尔还是会因为想到那张脸而愣神。
而众人即使满是疑惑,却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墨子寒虽对此事只字不提,但也是相当不满的。他的不满来自路欢的不语。他记得他有说过让她好好解释来着,可从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看来,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哼。将敌人放在身边,无异于引狼入室,哪天要是掉了小命,可别怪他不作提醒。
一天,青柇突然开口。“大人。为何,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知道我叫青柇。”
路欢背对着他,许久许久,她才说,“呵呵。你很像他,很像很像。长得弱不禁风的,病恹恹的。性子也是,胆小,爱哭。可是,必要时,却很坚强。”
阿欢,我好害怕。
阿欢在想什么。
阿欢不要害怕。
阿欢不要丢下我。
……
……
……
路欢沉浸在那并不多的回忆中,“只是,我不仅离开了他,丢下他一个人面对那无尽的黑暗。还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他受了伤,残缺……”
“他是谁?”
“他,青柇。”至于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是弟弟?是伙伴?是亏欠。还是别的什么。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呵呵。我也说不清。”
“因为我像他,您才把我留下来的么。”
“在确认你不是他之后,你就只是你而已了。”至于为什么把他留下来。她就是想知道原因,才把他留下来的。“如何,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没,没了。”青柇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儿般,小小的慌张。
“呵呵。以后想问什么问便是。你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见识的时期,可别耽误了。”
“是。谢谢大人。”
路欢继续看她的书。无论去到哪儿,她都会将别人的书房清扫一空,看完了便还回原处。不带来,也不带走。剿匪的事儿,墨子寒全权负责。所以她才有闲暇看书。呵,改天,带上青柇,去写生。
路欢想到便做到。她开始着手此事。她花了一个晚上自制了一个画架,并将写生所需的纸墨笔画都准备好。好在她之前对宝临镇的地形多了调查,所以不必担心路线的问题。而写生的地点也定好了——神女峰。神女峰的由来,不是因为山峰长得像神女。而是因为山上有一块神女石。人们为她建了一座庙,并在每年的三月来山上进行参拜。这要详细讲解,就说来话长了,这涉及的是一个神话故事。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故事就是——黑风国版的牛郎织女。只不过,这个神女的下场比织女要悲惨得多。至少织女能与牛郎相守生生世世。而这个神女,变成了一块石头,生生世世守着空虚。
呵呵。似乎她没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她的遭遇又比神女的好多少。至少,别人还是神女,受世人膜拜。而她,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