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我所料,凤娘花了重金装饰初染。从衣料的款式、颜色,云鬓的堆叠、发簪的搭配,到绣花鞋的样式,绣的什么花,事无巨细,样样过问。我都很佩服她旺盛的精力,管辖那么大的逍遥楼,每天迎来送往,她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监督初染,而且看不出一丝疲倦之意。
初染一日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琴棋书画样样要学,还有女红针线、装扮礼仪等等。幸好初染也是出自小家碧玉,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这些从小就学开了的,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事。
但也有几次疏忽的时候,一次配错了簪子,一次选错了衣裙的颜色,凤娘看了脸色一沉,也不多话,拿了戒尺就打。逍遥楼打人是有讲究的,不能打脸,不能打手,专门打脚脖子。一戒尺就是一条深紫的痕印,我忙去护,戒尺就落在我身上,一阵阵地抽痛。凤娘扔了戒尺,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凌雪儿,不要以为你那点小聪明就能玩出什么花样,八月十五那天你们敢砸了我逍遥楼的牌匾,我就把你们两个都卖了!”
凤娘走后,初染抱着我哭。我强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呢?”心里却恨恨地想:虎落平阳被犬欺,有朝一日,我要让凤娘和逍遥楼双倍偿还。
这日,由于教琴的师傅病了,放了一天假,终于不用被盯梢,初染开心得不得了,又恢复了小孩子的心性,非要拉我到院子里放风筝。不忍拂她的意,难得偷得这浮生半日闲,依言去取了早就买好的风筝,因为功课安排得紧,一直放在橱窗里,没有机会拿出来。
碧空万里,洁白的云朵在半空中悠闲地飘着。虽然在狭窄的院落里,初染依然玩得很开心,手里拽着风筝那长长的绳索,一路跑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已是深秋,风很大,风筝高高昂着头,飘荡在高空,向我们炫耀它极尽张狂的自由。
我微微眯了眯眼,望向天空。我的风筝也随风徐徐升起,是一只大鸟,在我手中绳索的束缚下飞得极不自由,一下一下地牵扯着,似要挣脱了飞走。
“雪儿,你这么会放风筝啊,你看,你的风筝飞得好高哦。”初染跑了一圈回来,俏脸红扑扑的,娇喘微微,侧仰着头看我放飞在半空的风筝。
我盯着半空中的那只大鸟,在阳光中拼命扑腾着翅膀,让人有心酸的感觉。心中默道:我放你走,给你你想要的自由。手一松,绳索脱了开去,那只大鸟猛然冲上了高空,越飞越远,成了遥远天际的一个黑点。
“雪儿,你怎么把风筝放飞了?”初染着急地说,伸手去抓又抓不着,仰头望天,一副惋惜的神情。
“初染,想离开这里吗?”我拿出丝帕,替她拭去鬓发间的汗迹,顺手帮她理理有些散乱的云鬓。
“谁不想啊。可惜,出不去呀。”初染有些无可奈何地嘟了嘟嘴,依然拨弄手中的绳索。她这个样子好可爱,就像,就像一个小妹妹。
“初染,我的妹妹,”我在心中默念道,“我不会让你等三年那么久,我一定会想办法,从这里光明正大走出去。”
放了一个上午的风筝,吃过午饭,睡醒之后,初染便急急忙忙地搬出笔墨纸砚练书法。虽说是放假,但功课决不能断,不然的话又要挨凤娘的打。
我侧立一旁,拿了墨块替她研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暗笑:这绝不是什么“纤纤素手”了,“易姿丹”的效果很明显,焦黄的皮肤,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装“易姿丹”的玉瓶有个机关,上层装着“易姿丹”,下层则是解药。这种药吃下去,中毒发病的时间很快,吃了解药,去毒的时间也很快。不过,我觉得解不解毒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个样子也不错,省了好多麻烦。
忽听旁边正在执笔泼墨的初染“唉”了一声,忙转头向她望去。见她正托着腮冥思苦想,桌上,一首词写了一半。知道她思维运行到这里卡了壳,含笑凑过去看,原来是范仲淹的《渔家傲》,不由无奈摇头:“前两天不是刚写的吗?这么快就忘了?”
“雪儿,你帮我写嘛。不然的话,凤娘又要骂了。”初染吐吐舌头,她惧怕的是凤娘的戒尺。
见她讨好地拿过一张纸,把笔搁在我手中。不由微微叹气,知道她真的是忘记了,再逼她也没用。思量片刻,挥笔而就,写完递给她,不忘叮嘱她:“多背几遍,别忘了。”
初染高兴地接了过去,摇头晃脑地念: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咦?”她忽道,“雪儿,你的字不像女儿家的字哦,倒有点男子的气概。”
“是吗?”这我倒未曾留意。走过去,细瞧摆在桌面的写了一半的字,再看看初染手中我临摹的诗。一幅娇弱纤巧,一幅却是横刀阔斧,苍劲挺拔。这字迹,像极了一个人。我怔住,想必是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常到凌云阁游玩,兴起时也顺手临摹了几只帖子,不知不觉把他的字迹学了个七分像。
一念至此,神思有些飘远。眼前便显出那个人的光洁饱满的额头,双眼深遂如春日里宁静湖面平静无波。他还好吗?算算日子,也该从塞外狩猎回来了吧。这二十日里,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状况吧。等他回来,见已是人去楼空,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想起前不久某个月夜,在十五阿哥的庭院里席地而坐手抚琴弦,忽地忧思暗涌,觉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错漏,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要湮没在滚滚红尘中。不想真是如此,人生如萍,沉沉浮浮,谁都无法把握自己下一步会漂往世界哪个未知的角落。那些曾经相处过的人,十五爷,素未谋面的吹萧人,仿佛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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