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片灰烬,尚未燃尽的火苗在微风中窜动摇摆,寒翊站了许久未动。
“起火的原因可能是火把掉在地上,无人察觉。恰逢天干物燥,风又大,火势越来越猛,无法扑灭。导致整座牢房化为灰烬。末将失职,请皇上惩罚。”仓诃单膝跪地。
“皇后没出来吗?”低沉虽然一到青阳城便听到禀报皇后葬身火海,他还是不相信。
“没有!”仓诃回答。
“她说过要陪我白头到老,怎么会死……”寒翊自言自语,走进那片灰烬。
牢房烧的连屋顶都没了,铁栏杆倒地,几具残骸成白骨,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没有放过牢房的任何一个角落。
寒翊记得关楚轩的牢房在北头,简珩应该在那里……
步伐沉重……
恐惧蔓延……
寒翊停下脚步,距离关押楚轩的死牢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他知道无需再走了。
缓缓蹲下身子,手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颤颤巍巍拂开地上灰烬,露出一块玉佩,金镶玉,鸳鸯图案。
那是他送给简珩的定情信物!
他抱怨她将这东西扔到抽屉里,很少佩戴。
却未曾想到,在这里见到……
将玉佩握在掌心,转眼看旁边两具白骨,一杆银枪,寒翊绝望了……
那日,他说:“你若是执意去,就不要再回来!”
她果然回不来了……
他说:“开宫门,让她走!”
却不想,那是通往阎罗殿的门……
寒翊努力区分两具白骨,哪一具是简珩……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灰烬上……
他将她的尸骨装在怀里,一块不落……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她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
是他让她离开,所以,她抛弃了他!
简珩,我只是在说气话啊!你为何要当真……
简珩,我错了,你可愿意回来?
简珩啊……
寒翊抱着一堆尸骨,坐在灰烬中,一直到弯月如钩……
仓诃小心翼翼上前,低声道:“皇上,末将准备了床铺,您早些休息吧?”
“这场大火不会无缘无故着起来,给朕个解释。”寒翊缓缓站起来。
“纯属意外。”仓诃意识到事情不妙。
一脚将他踢出去三米远,“绑起来,砍掉他的脑袋!”
真的翻脸了?仓诃为了活命,急忙掏出藏在身上的信件,“末将是奉了皇上手谕办事。”
寒翊拿过信纸,脸色倏地变了,“朕的手谕是要你放了楚轩,你敢篡改?”
“皇上,末将接到的就是这么一张纸,怎敢改动?若莲也看到了。”仓诃辩解。
“若莲?”寒翊来时并未见到她。
“她在皇上来之前已经走了。说是皇上刚下旨将她许配给我,便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妥。”
“因为这封手谕,你放火烧死了皇后?”寒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仓诃点头。
她死的时候,一定以为是自己下的毒手……
那本来干涸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泪珠滚落,寒翊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直直倒了下去……
“简珩,简珩……”他不住呢喃。
杏林子直摇头,“心病难医,无药可救。”
喂了一碗又一碗汤药,寒翊终于醒过来。
并非如杏林子猜测的那样病怏怏不起,而是起身出了房间,在青阳城的点将台上坐定,亲自审问牢房起火一事。
这次审问足足用了三天三夜,众人困乏疲倦,眼睛直打架,他却毫无困意,亲自盘问每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连守城的侍卫都不放过。
严刑拷打之下,事实真相很快出来。
若莲在路上杀了那送信之人,模仿寒翊的笔迹修改手谕,又花一百两银子找人扮作送信之人将手谕送到青阳城。
牢房失火,纯属人为。
用了十大桶油浇到过道,一把火炬扔入,谁也逃不过……
“杀!”寒翊只说了一个字。
仓诃,若莲,以及那送信之人,放火之人,全部处死……
那些害了简珩的人都死了,可是,他的简珩再也回不来了……
寒翊并未回圩都,而是抱着简珩的尸骨到了御龙城的月亮湖。
她给他写过一封信,若是死了,便将她的尸骨埋在月亮湖底。他遵从她的意思。
月亮湖上,鸳鸯戏水,一对对,让人羡慕……
若非杏林子和侍卫们动作灵敏,寒翊一定随着简珩去了,月亮湖上会多一对鸳鸯吧……
匈国的皇上病了,连神医杏林子都束手无策。
他经常一个人抬头望月,鸳鸯玉佩不离手……
他一直搂着银枪睡,仿佛那是他的妻子……
文武百官再也没有瞧见皇上的笑容,也没有见他发脾气。他每天就像是一个木头坐在金銮宝座上,没有喜怒哀乐。
珩帝三年,御龙城传来消息,靖国内乱,嵩国趁机占领白梨城。
寒翊那如一潭死水的眼眸终于动了动,“灭嵩国,夺白梨城。”
于是,珩帝带兵打仗,三个月内灭了嵩国。在众人以为他要将白梨城划入匈国境内时,他却撤兵,将白梨城还给靖国。
他说:“只要朕在,白梨城永远是靖国的。”
有明白人分析,那是因为靖国是已故皇后的故乡。
站在白梨城外,看到一树梨花,寒翊久久不肯离去。
如今梨花满树,那种下梨花枝条的人却不在了……
梨花白头,而她并没有与自己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