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宫内昭明殿前的城楼上,庞缪端坐于龙椅之上,旁边一众太监宫女伺候。旁边,密密麻麻坐满了王公贵族、大小文武官员。抱恙休养的叶逅,也难得地出现在了看台上。金光门两位府主,也特意在城楼上给他们安排了位子。一旦卢叟胜出,他们也要鸡犬升天,成为掌握实权的人物。
卢叟身着一袭圆领青袍,背负双手立于昭明殿前的广场中央,神态十分轻松。在他的对面,夏凌雪也是稳稳立于当地。比试正要开始,一名太监匆匆跑到庞缪身边,轻声禀告了一件事情。庞缪神色大变,立即起身,各文武官员见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乾坤门两名长老,以一座交椅抬着苍老衰弱的金穆上了城楼。庞缪满脸恭敬,亲自上前扶住椅子放下来,金威也匆匆上前帮忙。金穆威名威震金铎国数十年,刚开始很多人根本无法把这个垂暮老人与那个叱咤风云的国师联系在一起。还是有少数人认了出来,随即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知道了此人便是金穆。众人见了曾经笑傲风云的金穆如今是这样一番衰败的模样,无不唏嘘。
金穆只能微微动一动手指,示意皇帝和儿子返回座位。然后,勉强睁开极度浑浊的眼睛,看向场中。夏凌雪迎住金穆的目光,眼眶微微湿润。思绪一动之后,夏凌雪放纵了自己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盯住卢叟,再不去想金穆的事情。在一名老太监尖利的嘶喊声中,比试正式开始。
卢叟身上的元气微微一动,四周的空气便炽热起来。旋即,一道紫色的劲气在他双掌之上产生,缭绕螺旋之后,形成一株荷叶。荷叶之上,再次产生新的劲气,逐渐形成一朵紫莲。紫莲越来越大,将荷叶吸收进去,接着又裂变为两朵,各有一朵在卢叟手掌上方悬浮着,不断旋转,将空气烧的劈啪作响。
卢叟仿佛在变戏法一般,不紧不慢地玩弄着手上的劲气,让其反复变化。紫莲焚骨功不愧是天阶战技,对体外劲气的掌握,完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夏凌雪心想:“这是比试,又不是变戏法,你想要两朵莲花,一开始就变出两朵便是。非得先来株荷叶,荷叶上开花,一花再分开成两朵,真是麻烦。”心中虽如此想,对那两朵莲花却十分忌惮,浑身真元气,已经在高速运转,劲力全部往拳上汇聚。
两朵莲花形成后,卢叟张手一抖,两道紫影携带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如流星般朝夏凌雪袭来。夏凌雪重心微微一动,足下轻点地面,往左侧飘出去三丈来远。炽热的劲风刮的脸颊生生作疼,浑身真元气为抵消那股热力消耗不少。此时那两朵莲花,离他尚有四五丈的距离。一切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两朵紫莲射出之后不到一秒已经窜到夏凌雪身前,不过那时他已经飘出去三丈远。
卢叟神色一变,单掌一翻,两朵紫莲立时转向,速度加快,再次朝夏凌雪的方位袭来。夏凌雪重心再一变,退出去数丈。卢叟手掌再动,紫莲再次改变方向,追踪夏凌雪而来。此时夏凌雪跟卢叟已经相隔近十来丈,紫莲经过两次变向后,威势也有所减缓。夏凌雪低喝一声,待紫莲近身后,绝杀拳轰出,“轰”的一声,在巨大的劲力压迫下,两朵紫莲体积迅速缩小,光芒也很快暗淡下去。夏凌雪一记绝杀拳,并未完全打散形成紫莲的劲气,两朵威势减小的紫莲继续朝他胸口袭来。
夏凌雪借刚刚劲力相撞的反弹之势,退后两步,一连挥出十来道铁爪,将紫莲全部打散。夏凌雪瞧了瞧手上的青云甲,已经由淡青色变为淡红色,随即快速恢复原状,与此同时,手上有一阵隐约的灼烧感传来,转瞬即逝。如果他没有退避两次再出拳,手上又无青云甲护体的话,卢叟的第一招,他可能就接不住。就算可以勉力化解,双手肯定也已经被灼伤。
“居然能接我一招,还算有点本事。”卢叟脸上微显惊讶之色,言语之间,有几分赞赏之意。夏凌雪紧紧盯着卢叟,没有说话。
卢叟脚底一动,带动一股劲风,十来丈的距离如同虚设,一下便已窜到夏凌雪身前。天罡步!紫色的莲花状劲气再次在他掌上出现,夏凌雪一感受到那股炽热的气息,便飞身后退。
紫莲再次激射而出,夏凌雪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快速的移动左避右闪,待紫莲转向三四次后,便出拳将其击破。卢叟的莲花凌空变化追击固然精妙,夏凌雪闪避起来也是左右逢源。卢叟以天罡步追在夏凌雪身后,接连挥出数十道莲花,都被夏凌雪躲闪退让后击破。
旁边城楼上,早已变的鸦雀无声,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场中二人的争斗。庞缪见夏凌雪身法灵动,劲气强大,在卢叟攻击之下能游走这么多招,化解其攻势,脸上的遗憾之情表露无余。以夏凌雪的年纪,能在元气四层的高手之下坚持这么久,果然是罕见的天才。金穆选此人,并未选错,只是他性子过于倔强了一点。在卢叟凌厉的攻击下,就算他能避上一百招,却没有半分胜算,最后终归是要败下阵来。一旦被击中,那不死也是个重伤。
金威的脸上,则是焦急无比。夏凌雪在卢叟莲花下闪避,在他看来是险象环生。卢叟每出一招,他的心便提上去,生怕夏凌雪身法跟不上,避不开这招。直到夏凌雪将这两股劲气击散,他才长吁一口气,心里踏实点。但紧接着,卢叟掌上的莲花又会出现,不会给夏凌雪喘息之机,于是他的心又提上去。他呼吸的节奏,就跟着二人的招式在动。至于肖秦和叶逅等人,见卢叟稳稳占据上风,脸上皆是满面春风,神情十分得意。
夏凌雪一味闪避,不跟他正面交锋,卢叟心中生出几分恼意,脸上从容不迫的神情逐渐消失,渐渐焦躁起来。又是十余招之后,卢叟将夏凌雪逼入广场一侧。“小子,看你能逃到几时!”卢叟脸上出现一丝狠毒的狞笑,掌上莲花再次出现,开始缓缓转动,浑身元气暴涨,大股大股的元气不断被莲花吸纳进去,莲花体积越来越大,转速越来越快,紫色光芒愈加耀眼。
卢叟已经不耐烦了,准备出大杀招。夏凌雪扫了一眼身后,离城墙已经只有数丈的距离。往左右两边逃?以卢叟的实力,如果出了大杀招还封不死正面角度的话,那他就完全是浪得虚名,夏凌雪自然不会有这种侥幸心理。混元功催动,四级以下的木系和火系真气全部汇入一级金系元气之中。波浪功同时发动,将真元气在经脉内的流速催到最大。浑身肌肉骨骼的力量,还是全部朝双拳汇聚,身子开始微微收缩。意念,全部贯入双拳,将形成的那一道拳影极力压缩。同时,脚下一动,北辰七步踏出,在这数丈的距离内踏过天璇和天玑两道星辰。狂暴的星辰之力在丹田内产生,这些劲力,同样全部汇入双拳之中。这段距离,只够他踏出两步。
卢叟浑身大半元气已经注入紫莲当中,紫莲旋转的速度,已经达到一个疯狂的地步,巨大的热能,不断撕裂扭曲周围的空气,此时正值深秋,今日又是一个大阴天,城墙上很多人,已经开始掏出手帕擦汗。庞缪身后的宫女,大扇子死命地扇着,依旧无法驱赶远远透来的热气。
卢叟双掌一合,两朵疯狂旋转的紫莲合二为一,体形再次暴涨数倍,随后便形成一束紫光射了出去。速度实在是太快,紫莲明明已经射出一半的距离,众人视觉上依旧还残存着它在原地的影像,于是便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紫光。
庞缪失望地伸手掩上了眼睛,然后从指缝中的余光看到,那一道紫光在半途突然崩散,朵朵莲花花瓣形成漫天花雨,又变成道道闪耀无比、错综复杂的紫色光束朝夏凌雪那个方位笼罩而去。所有正面的空间,包括空中,全部被紫色光束所封锁。庞缪彻底闭上了眼睛,其他众人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惧,浑身冒出冷汗。如果这一招,是朝城墙这面使来的话,城墙之上将无人能幸免。这,就是先天武者的巨大威能。凡夫俗子,在其面前唯有拜服。
一道穿云裂石般的惊雷炸响!夏凌雪打出了那一拳!紫色光束从四面八方袭来,夏凌雪的拳势,已经笼罩全身。强大的劲力反复相撞,在爆响声中双双化为无形。在那一道漫天的紫光之网的中央,出现一道长约两米,宽不到一米的隐约缺口。夏凌雪身后的城墙向外轰然倒塌,大量的尘土升腾而起。被光束击中的地方,石块很快变的通红,落地后马上碎裂为尘土。
金威难过地掩住了面庞,金穆看到了那一道隐约的缺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身子微微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