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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醒于冬日的怪物

孩子们全身一颤,下意识望向吼声的源头。

这一望,乔君吓得直接软在了地上,连身为修灵人的丰尘,也面如铁青。

远处的一株枯木旁,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此物缓缓向丰尘他们走来,它的脚每落一次,众人踩的地便每震一次。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那宛如小山般的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当它所及之处与丰尘差距十丈左右时,男孩终于看清了这个生物的真面目。

来的是一头,熊!

一头高大壮硕,凶神恶相,嘴角还挂着口水的熊!

橘黄的眼,灰蓝的毛,见此熊外貌,丰尘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多年前,为了做生意,他随父亲去拜访猎户时,自己所见的情景。

那一天,丰尘一进猎户的木屋,就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他几乎快要倒地呕吐。男孩赶紧捂住了口鼻,又惊又厌地晃头张望,才发现这令人恶心的腐味,来源于屋外院子中的一具尸体。

丰尘虽然对这气息厌恶到了极点,但由于自己无法抑制孩童的天性——好奇,丰尘还是硬着头皮靠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而当男孩出了院子,他才发现,眼前的尸体,体长竟足足有一丈之多!

丰尘就算不明白其乃何等生物,也能看出:如果它还活着,恐怕十个自己,也不够塞满它的胃!

正当男孩捂着口鼻,在原地发抖时,招待他父子俩的老猎户走了过来,一看此景,便对他来了兴趣。

若换做寻常人家的小孩,见到如此血腥骇人的尸体,不晕也得逃。可外貌平凡的丰尘,尽管脸上布满惧色,人却杵着不动,依旧回转着眼珠,将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丰尘此般举动,让老猎户大为感触,打从心底觉得这个小孩不一般,于是老猎户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热情,随之便向丰尘介绍其眼前这头巨物的来历。

原来,这是一头熊,是老猎户费了一天一夜的心思,在深山上打回来的。

丰尘一边聆听老猎户吹嘘起自己捕猎该熊时如何紧张如何凶险,一边跟着他的介绍目睹该熊的外貌上的特征:双耳方而大,双目圆而黄,毛发灰蓝,且密且锐……

老猎户告诉他:此熊名为蓝熊,多生于像白桥四周这样傍山傍水的地方。蓝熊的爪牙,在硬度以及利度上虽排不进同类的前列,但它们却有一个其他熊截然不同的特点:绝大多数熊以食鱼虾为主,而它们却以食鹿羊为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们的四肢实在是太过有力,身手实在太过矫健。即使是在山林间,只要树木彼此挨得不紧,蓝熊便能轻而易举克服崎岖的地形,从而屠杀草鹿,绒羊,更别说在草原捕食了!白桥镇的牧民之所以只敢在栅栏内的草原放羊,就是因为对蓝熊心怀畏惧。镇上的猎户都视它为眼中钉,可就算最老道的猎人联合在一起,也足足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把蓝熊的身影赶出人们的视野,由此观之,蓝熊,可谓是白桥山间,最危险的生物!

介绍到最后,好心的老猎户面目严肃地叮嘱丰尘道:就算是成年人碰上了它,都会在眨眼间被撕成肉泥,更别说是小孩了!因此,丰尘切不可独自上山玩!切不可!

而当丰尘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时,终于意识到:此刻自己眼前的巨物,正是老猎户口中那危险至极的蓝熊。

豆大的汗珠从丰尘脸颊滑落,就算他的灵力还十分充沛,男孩的手与腿,也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这是……蓝熊?怎么可能!这时候,它不应该在穴里冬眠么!”

躺在地上,刚抹完鼻水与眼泪的吴天,对着远处惊恐大呼起来。

乔君则直接跪倒在树根上,懵念道:“是啊……这是在开玩笑吧?这大冬天的,怎么可能会出来……一头熊?”

然而,刚念完,乔君便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方才为了助丰尘一臂之力,而丢出去的香囊,饰品店的老板曾对他母亲讲解过,此货之所以如此芳香,受人追捧,原因在于里面加有樱桃蜂的蜜核。别看这蜜核如此微小,它传播的香味可广着呢!假如乔君哪天不小心在街上将这香囊踩破了,恐怕整个镇子都得香上几个时辰!

然后他又想起,学堂的老先生曾于课上讲过,凡是熊,无不爱吃蜂蜜,而对熊来说,最好的蜜,便是樱桃蜂酿的蜜!就算是在冬季,在巢穴里沉眠如死猪的熊,只要一闻到樱桃蜜的气味,便会立刻醒来!

老先生说完,见全体学生无不是一脸怀疑的模样,便认真地强调道:此论绝无夸张之处!若学生有不信的,自可日后去外界打听,盛产樱桃蜜的地方,究竟是不是熊巢泛滥,哪怕是在冬天!

“啊……啊啊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乔君牙唇打抖,脊背浑然无力。若不是他手臂下意识地支撑身体,乔君此刻已从树根摔倒入了土坑当中。

为什么,自己把这档子事忘了呀?这不是,又将丰尘与米玲致于危险当中吗?如果自己先前没有对吴天的狗有所作为,他与同伴顶多是被羞辱一顿,可乔君投掷了香囊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反倒都要沦为巨熊的美餐了……

我倒头来尽添乱!是我把大家害死了呀!

乔君用力锤起自己的额头,埋头啜泣。

“乔君,乔君。”

丰尘的低语,让他又重新抬起头来。

“我们……我们慢慢后退,记住,别有任何的大动作,若真逼的这头熊跑起来,我们任何一人都逃不了。”

丰尘的汗水流淌不止,将其衣领全然灌湿,可尽管如此,这个双手发颤的男孩,还是用平静的语气给同伴下了指示。乔君茫然地望向丰尘,原本充满悔恨与恐惧的内心,又添了一股敬佩。

吴天轻声轻手地起身,提醒身旁的丰尘:“虽然我不知道,这头蓝熊是如何在冬天醒来的……但我能看出,它现在绝对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这熊之所以在我们眼前出现,不是因为捍卫领地,而是为了搜寻食物!因此,就算你走得动静再小,它也肯定会跑来追你的!”

丰尘小声地回答道:“不,若是想吃了我们,它压根就没必要出声,只须全力一冲,便能将我们一网打尽。因此,我猜想,这头熊一是因为自己数月没吃东西,体疲力惫,二是因为它和你们猎人打过交道,所以对人类心存警惕,因此不敢贸然行动。”

这家伙……挺清楚熊的习性啊!莫非他和我一样也是生于猎户家?不不不,比起这个,更令人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为何还能如此冷静?他真的是个小孩么?

吴天听了丰尘的分析,不由得在心底里感叹起来,可他没发觉,丰尘的手从见到蓝熊起,颤抖就没停过。

丰尘,只不过是将思考抛于恐惧之上罢了,与他先前将行动抛于自卑之上,在众目睽睽下与牛旺对峙,为自家风竹铺而出战,是一个道理。

吴天又开口补充道:“可……这熊留着口水,摆明也不会放我们走啊!就算我们慢慢后退,它也还是会跟过来,我们还是得完蛋啊!”

“不,它想吃的不是我们,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乖乖站在原地,等待我们的回应。”

吴天看着自己昏迷的帮手,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它想吃的,是你的狗!因此,它才出声威吓我们,为的就是要赶走我们这些人类,让饥饿无力的自己,低风险地进食。”

丰尘低声对吴天说道,他的表情一下冷漠起来。

吴天面露惊色,声音不觉大了几分。“你、你想让我的狗蛋当诱饵?!”

丰尘再答:“不这样做,它一旦没了耐性,我们都得死!”

吴天斩钉截铁地回应:“别想了,老子绝不答应!绝不!狗蛋它,它可是陪老子一起长大的啊!对老子来说和兄弟没两样,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出卖它的!”

这……这人,是有病?刚才还被我吓得哭出声,现在却开始有骨气了?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丰尘听了吴天这番话,大为诧异,也不禁动摇起来,压着嗓音骂道:“你是蠢么!我说了,不卖它,我们都得死!再者说,不过是一条狗,怎能和人相提并论?”

“放屁!”吴天嗓门更大了。“你这小矮子没养过狗,能懂个鬼?老子都说了,狗蛋对老子来说就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绝不能出卖彼此!换做你,让你牺牲你那两个跟班,你情愿吗?啊!”

丰尘听了,起初一瞬间是大为恼火,但他迅速一想,发现吴天的话确实是话粗理不粗。自己没养过狗,便根本无从理解他人对狗的感情。若立场对调,吴天让丰尘抛弃乔君与米玲,丰尘也同样不会点头答应。

乔君背着米玲,谨慎小心,一步又一步地挪动,终于走到了丰尘的背后。

自己的言论确实有所不妥,丰尘立刻在心底承认了这一点。然而,当他望向身旁脸色苍白的乔君,和不省人事的米玲,男孩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绝不会改变决策,就算吴天不情愿,他也绝不会妥协。

因为要想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朋友,也就是乔君与米玲两人的安危,丰尘只能这么做了。

你若不答应,我只有将你打晕,再强行带走了!

丰尘强行按压住心中的罪恶与愧疚,一拳向吴天腹部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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