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论语》
且说那宝玉自从做梦测了官场乾坤之后,就对自己的仕途彻底失去了信心,整日里上班更不专心,惹得了科里领导甚至雨村局长的更多侧目,宝玉也不再当成大事。
这天,经过贾雨村的大力攻关,全国国税系统反腐倡廉大会终于在雨村的局内胜利召开。
局级以上领导干部纷纷在主席台上落坐,几位最高级别的领导依次在台上发言,各做廉政报告,号召全系统领导干部和广大职工人人都要做两袖清风的税官。
作为会务员的宝玉忙活了好多天,终于可以趁领导讲话的空儿,歇上一口气了。
因警幻仙姑告诉过宝玉,肃贪宝鉴有照妖镜的神奇功效,为了更好地分清贪官与清官,允许他可以随身携带,遇人便照。宝玉便在局内用了几日,将上至雨村局长,下至同事科员一一照过,竟未发现一个清廉之人。他因对仕途失望至极,已不再想用那镜子费心神了,可如今见会上高层领导个个衣冠楚楚,尊贵无比,顿时又来了“考察”的兴趣。
宝玉取出宝鉴,悄悄地往主席台上一照,猛见一排骷髅头刹时现于镜中,骷髅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唬得他慌忙把镜子收了,一颗心扑嗵扑嗵跳个不停:“原来坐主席台的竟没一个好人,全是贪官。”
会议开完才三天,宝玉便被区局人事科长叫了去,告诉他因他工作出色,局里准备调他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挑大梁。宝玉素知管人事的干部其实是最会说话的鸟,心里早已明白:“不就是把我踢了吗!还说得如此好听。”
就在这一个时刻里,宝玉作出了平生最大的一次自我决择,而且是在没有老太太、贾政和王夫人干扰的情况下。
宝玉交上辞职信的时候,贾雨村局长非常诧异,一张已由清瘦变得肥腻,已由斜把子变成猪腰子的脸上顿时呈现出挽留不住人才的痛心神态。他语重心长的道:“小贾呀,你工作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局里已准备提拨你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你这一走,可是局里的重大损失呀!”。宝玉本想临走时对局长痛痛快快得发泄一通心中的不满,听了这话,觉得大人的这句马屁拍得自己确确实实的浑身舒服,又把难听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对局长道:“多谢组织上的厚爱,只是我有些个人的私事,不得不辞,请领导原谅了。”雨村只好道:“小贾呀,既然你主意已决,我也不好强行挽留你了,今后不论你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好好的干,你会是个难得的人才,会出成绩的。”宝玉又感觉到局长扬起一巴掌熟练地照着自己的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拍了下去,拍得自己就要销魂蚀骨,全身酥倒了。宝玉为了不夜长梦多,只得果断地辞了雨村和同事们,匆匆离去。
宝玉回到家里,贾政已接到贾雨村的电话,知了他辞职之事,忍不住将宝玉一阵痛骂:“不成器的孽障,你以为你是谁?能干这么一个工作对你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要啥?自己也不小了,难道连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的道理都不懂吗?”宝玉也不进行分辨,只让父亲发泄不满。
贾政充分地领略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贾政想着自己的祖父辈宁、荣二公都是正部级高干,父辈贾代化、贾代善也是副省级干部,到了自己这代好歹也混成了司厅级干部,最喜欢的孩子宝玉却是个科员,本想着他跟着老熟人贾雨村将来可以提拨提拨,可现在又辞了职。倒是平日里不太喜欢的环儿还争点气,通过考试当上了平安州衙门办公室主任,正科级。眼看着祖孙四代一代混得不如一代,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贾政想到如此,心情不免沉重,可拗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的爹是黄鼠狼,到了自己怎么就成了耗子呢?如果自己这只耗子在别人眼里也算是只黄鼠狼的话,怎么又养大了两只更差劲的耗子呢?贾政觉得府上完全有必要再次采取措施,狠抓子女的学习和仕途进步,让宝玉和贾环,还有大哥的琏儿、宁府里的贾蓉、贾蔷等小辈脱离鼠辈,重新当上黄鼠狼子。
宝玉挨完了骂,回到怡红院里,就进了内屋。然爹爹的怒骂似仍在眼前,让人心骇,宝玉索性把关紧了,钻进被窝里躲着。
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等丫头们知他受了委屈,有心劝慰,可在外叫门,宝玉却死活就是不开。
袭人有些担心,道:“宝玉不开门,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再想不开,岂不……”麝月也急得要掉泪。晴雯却道:“我有法子了,宝玉是在官场上混的人,这招一用准会灵的。”晴雯便走到门前,叫了声:“宝玉快开门,你们局长叫你。”梢顿,果见房门大开,宝玉冲出来道:“局长可是到府上了?”麝月、秋纹一见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袭人也忍住笑意,问道:“晴雯,你怎知喊一声局长叫他,就管用了。”晴雯道:“官场之人,遇了领导就是耗子见了猫,没有不怕的,宝玉虽然辞了职,可官场养成的惯性又岂是一日就丢得了的,自然就管了。”
宝玉听她们言语,方知被晴雯骗了,更加生气,又躲了进去,索性再不开门了。
宝玉想留出时间给自己清静清静,好好思索一下未来的发展之路。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没有头绪,最后连自己到底能干啥都想不起来,好象自己一个大家公子,只会吃喝玩乐,寻花问柳,是做不了正事的。宝玉决定转变一下思路,不去想这些,改想小姑娘吧。这世上珍奇万千,男女无数,唯有水一样的女孩子才能带给自己超人的清爽。宝玉便由黛玉想起,想完了黛玉又想宝钗,想完了宝钗接着想湘云,还想到了晴雯的辣、袭人的痴、平儿的实、素云的勇、鸳鸯的善、金钏的巧、玉钏的傻、莺儿的灵……宝玉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的俊美女子个个想个遍,想与她们每一个人都能说说话,解解闷,这要远强于做官百倍、千倍、万倍。他甚至从书架上翻出了一封当年写就的情书,细细看了一遍,对自己的痴情竟颇生出好些感动来,想到已有经年没给喜欢的女孩子写过情书了。虽说在校时常写情书,练得功夫了不得了,现在毕业了可不能丢了这一好传统呀。既使不写情书,写家书也是个意思嘛,如此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宝玉决定现在就开始写“家书”。他分别给黛玉、宝钗及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等在家的诸姐妹各写了一封信倾述衷肠,湘云天高皇帝远,就免了。写完信后才开了门,也不与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说话,只让她们分别给众人送信去。
丫头们出门走后,宝玉收拾好了笔墨,见肃贪宝鉴还好好地藏在墨盒里头,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辞了职,不再从政,这肃贪宝鉴用不上了,只怕辜负了警幻仙姑的期许了,待她向我索取时我再赔罪吧。”
宝玉来到书厨前,将翻出的当年的情书重新塞了进去,又接着翻看其他的藏书。爹爹训斥自己时除了让自己反省之外,还说要多读经写诗,如今不如就读读经书吧。他便翻开一本《孟子》来看,却很快看不下去了,只好又拿出偷藏的闲书来瞧。
对宝玉来说,读四书五经实在不如读香诗艳词、小说杂谈来得痛快。他斜卧在床上翻开了一首唐人韦庄的香艳词:“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檀郎。”这诗果然好看,就如一壶清酒让人醉,直把宝玉“醉”得睡眼惺忪,昏昏睡去,梦中遇有美人叫自己“檀郎”,并亲移凤枕予已。宝玉禁不住与美人挚手相卧帐中。那美人面目不清,宝玉一会儿觉得是袭人,一会儿觉得黛玉,一会儿觉得是宝钗。醒来之后,发现裤裆里如尿了床一般,他知自己此次尿床与以前不同,自己已长成为一个完全成熟的男子了,更觉身上的压力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