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修看到诸葛佳悦的时候,诸葛佳悦自然也看到了俞子修。
来这座城市两年了,这期间,对于自己会不会撞见俞子修,诸葛佳悦并不那么纠结。抱着已经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的良好心态,偶遇也好,擦肩也罢,都交给时间来处理。缘来了又去了,由不得你。
人活着,生存比爱情更重要。诸葛佳悦深有感触。
来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见到俞子修,是诸葛佳悦独自一人吃着晚饭看本地新闻的时候。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市两会开幕的新闻画面,当镜头拉近,屏幕上出现主席台的时候,诸葛佳悦在台前的摄影记者队伍里看到了俞子修的身影。虽说放下了放下了,可在分别五年后猛然看到自己曾经的恋人,诸葛佳悦还是有些情不自禁,心底发酸。嘴里含着一口饭,眼里噙上了一汪泪水。可没等她溢出一滴眼泪,画面就转移了,人影也找不到了。
刻意不去打听的人儿,终究是出现了。这天晚上,诸葛佳悦一直在切换频道,结果在省台的晚间新闻里又看到了这个镜头,可惜省台播放的时间更短,只是一闪而过。
五年过去了,俞子修有太大的变化。
虽然只是个几秒钟的镜头,诸葛佳悦能够感触到俞子修的成熟。他不再是那个笨拙地摆弄机子的菜鸟,看他气定神闲仿佛闭着眼睛也能顺利变焦的境界,你不会想到他第一次给诸葛佳悦拍现场照片,竟然等诸葛佳悦一曲唱完,他才找到摁不下快门的原因是他把电池的正负级装反了。
俞子修的变化还体现在他的发型上。
诸葛佳悦知道俞子修有很多地方像女人,心细如发、善解人意,不仅喜欢柔软的棉织品,还会织毛衣……也知道他善良、能忍耐,具有超出常人的怜悯之心(妇人之仁)。可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会留长发梳发髻。因为诸葛佳悦知道他内心里是很感冒别人说他长得像女人的。
俞子修,为什么在你原来显得纤细的身体现在已经足够男人的挺拔的时候,反而这么肆意地彰显自己的女性?
你是在宣言吗?宣言和过去告别?还是宣言对生活的叛逆?
不过,诸葛佳悦只激动了这一个晚上。
她诸葛佳悦没有再与俞子修重修旧好的愿望。当初的相爱,是以俞子修的追逐开始的。他们的恋爱过程,就好比是发情的公鹿追逐未发情的母鹿,追赶上了,母鹿也正好发情了,相爱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儿。可是他们的美好时光很短暂,在他们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即将山盟海誓的时候,母鹿被早已盯上她的狮子王带走了。
……
当诸葛佳悦看到俞子修的时候,心跳加快,有点慌张,却并没那么激动。眼前的俞子修剪了像刘德华一样的短发,阳光又俊朗,更多了男人的成熟和性感。她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秒钟。
放下窗纱,诸葛佳悦有些儿心绪不宁。虽说诸葛佳悦拿得起也放得下,虽说她知道自己此生和俞子修只能是平行线,但毕竟她是女人。她心有所动——子修是来看房子的吧?他要结婚了吗?
诸葛佳悦从心里希望俞子修幸福。
……
昨晚马鸣凤给诸葛佳悦电话,说宫少把这两天原定的广告拍摄取消了,因为他的脚受了点伤。马鸣凤还说,宫少只发了个信息,说他已经睡了,叫他马鸣凤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不要打扰他。
诸葛佳悦和宫少并不算是真正认识,两个月前在一个露天聚餐会上见到过,也经人互相做了介绍。但当时她没兴趣认识他,只是出于礼貌握个手问个好而已。
公司请来宫少做封面广告也是上个月才开始的。宫少来过公司两次她又正好都不在。
诸葛佳悦心想,这样更好,无论从哪方面讲,事先没有正式介绍就进入工作环节,对诸葛佳悦都是损失。她诸葛佳悦不喜欢这样随随便便掉了身份。
“经理,取消就取消吧,这样好不好?明天你给宫少电话的时候,麻烦你约他出来喝个茶,我想和他正式见个面。就是不知道他的脚伤得怎么样,方便不方便出门。真要是伤得重,明天就上门去看看他。”
诸葛佳悦并没说请马鸣凤喝茶做陪或请马鸣凤上门去探视宫少,这就看马鸣凤怎么理解了,待马鸣凤自己说出想法后诸葛佳悦再应对。
马鸣凤马上说:“这样最好,都周到了。那我明天早上和他联系,你等我电话。”
“好的。经理,听你的。经理啊,不用拍广告了也好,我正好睡个懒觉涅。”
电话那头的马鸣凤听到诸葛大小姐难得在他这儿撒娇,赶紧有所表示:“睡吧睡吧,晚上也早点儿睡,明天早上我尽量迟点给你电话,放心睡啊!晚安。”
那语气,让人严重怀疑他是想说:“放心睡啊!宝贝。”
“嗯,晚安。”诸葛佳悦的声音让马鸣凤怀疑她已经合上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睡着了。
……
早上诸葛佳悦和陈波通了电话后,她改变了等马哓凤打电话过来的想法。诸葛佳悦仍然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倚着靠枕给马鸣凤打电话。
“马经理,昨儿晚上,我这儿的工作衔接上出了点问题,怕你着急,就没和你说。刚才又和陈波通过电话……情况是这样的……”
诸葛佳悦就事论事,言简意赅地把大致情况报告了,电话那头的马鸣凤显然很满意诸葛佳悦的处理:“很好,佳悦,你做得很好。先就这样,明天等杨院长看到样书再说。对了,以后这样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是老何和陈波的份内事。让你这么操心沈总要怪我的。”
马鸣凤想后缀一句说“我也会心痛的”,可他没敢说。
诸葛佳悦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嗯。听你的。要不是我把简介直接交给了洛寒,也轮不上我插手。不过,经理,听何主任说,这个男不男的问题是洛寒发现的。何主任还说别小看这姑娘,在编辑方面的工作能力很强的。”
“是吗?想不到的,我还以为是老姜头发现的。真要是这样,小姑娘是立了一功了,看来,她也别拍什么广告了,还是做编辑比较合适。对了,我也正好要给你打电话,宫少说也不是绝对不能拍广告,拍静镜头还是可以的。他脚底板上扎了个绿豆大的小洞洞,不碍事儿。我约了他下午出来在紫竹坛喝茶,你看,是叫大刘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开车出来?要不,还是我来接你?”
最后一句问得是有点儿肉麻,期望之意尽在其中。
诸葛佳悦说:“双休日,就不麻烦大刘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开车。如果你方便,还是你来接我吧。”
听到马鸣凤提到来车子接,诸葛佳悦知道马鸣凤打算好陪同一起喝茶的,既然他那么想来接她,就满足他吧。
“那好,下午见。”
“嗯。下午见。”
打完了电话,诸葛佳悦想起床了。她只穿着系带的丝质睡袍,略感到凉意,随手拽了衣架上的一条月白色羊毛小披肩搭在身上,她可不想着凉。该吃就吃想睡就睡,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总不能因为自己肚子里那个零件不合格就寻死觅活糟践自己吧?什么都是假的,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
诸葛佳悦踱到窗前,拉开了窗纱——这是谁啊?不错眼地色迷迷盯着人家的窗户?难道是?就这样,诸葛佳悦的眼睛和俞子修对个正着。
不能说诸葛佳悦爱俞子修爱得死去活来,俞子修也不是她的初恋,但确实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和俞子修分手,诸葛佳悦纯属不得已。
诸葛佳悦是大连姑娘,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是远洋运输船上的海员,一出海就是几个月。她是独生女,父亲出海这几个月她不是跟着爷爷奶奶就是跟着叔叔婶婶生活。爷爷奶奶对她疼爱有加,叔叔婶婶也视她如几出,可毕竟寄人篱下,有些话儿就不当说。
在学校里就不一样,诸葛佳悦(她那时候还叫诸葛佳)能把同学们指使得团团转。诸葛佳悦从小就长得特别出挑,因为长得漂亮,小学一入学就被老师指定当了文艺委员,演出参加得多了,音乐老师发现她不仅小脸长得漂亮歌喉也漂亮,就对她特别辅导。慢慢地,学校演出她不仅报幕,独唱也成了压轴节目,再加上爸爸是海员,工资高有见识还一回国就给带回很多的高级罐头饼干给老师同学品尝,诸葛佳悦的人气指数绝对是校花。一放学,就准定有几个男同学在她前后晃悠,故意弄出些动静来,指望诸葛佳悦看他一眼多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诸葛佳悦读初中就住校了。身子发育的时候,该长的她都长得还好,十六岁来了初潮,至于月经准不准时或来不来,小姑娘自己并不在意。升高中那年,她十七岁,因为一年来月经不调不仅没有随着身体的发育有所改善,反而越来越不调,奶奶带着她第一次去中医院看了医生。开始吃一包又一包的中药。吃了两年也没什么效果。
高考前,诸葛佳悦为了逃避那些个生怕高考后再也见不到诸葛佳悦的男生们的热情,也因为怕寝室里室友之间的话痨影响高考复习,诸葛佳悦住到最要好的女同学菲儿的家里复习功课。
诸葛佳悦住到菲儿家,菲儿高兴菲儿的妈妈也高兴,诸葛佳悦的成绩比菲儿好很多,可以帮助菲儿。
有一天,菲儿和她说“佳佳,我妈说你月经这样的状况是很不对头的,一定要找专家看看的。我妈说她认识一位日本留学回来的这方面的博士,你要是想看医生,我妈说她帮你联系。”
菲儿的妈妈确实是好人,不仅帮忙联系了,还亲自陪了诸葛佳悦登门。
结果,在经过认真仔细的望闻问切后,这位皮肤白得暴青筋的瘦高个子中年男人神色非常之凝重地说:“不瞒你,你姑娘的毛病很难很难医治。不过,是不是真的是这个毛病,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和长时期的观察。”
“沈博士,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佳佳不是我女儿,是我女儿的同学,她是个没娘的孩子……”
“你跟我进来,我先检查检查。”这位姓沈的博士专家咂了一下嘴巴,似乎很不情愿。
诸葛佳悦跟着专家进了里间,在专家不那么耐烦的吩咐下,十九岁的诸葛佳悦平身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下长裤乖乖地爬上那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小小的单人床,闭着眼睛把小花内裤褪到了右脚的脚脖子上,然后怯怯地支起膝盖叉开双腿,把女人最最隐私的部位那么夸张地完完全全地裸露在专家面前,羞得她抬起胳膊捂住了脸儿……
大约半个小时,满脸羞色眼泪汪汪的诸葛佳悦跟着医生走了出来,不管同学的妈妈怎么焦急,专家就是吞吞吐吐,最后,经不住同学妈妈的央求和诸葛佳悦的眼泪,专家非常沉痛地悲叹——真是天妒红颜啊!跟你们说实话吧,这位姑娘可能是石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