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畔的忘情川里仅有一条鱼,那便是石鱼。
谁也不知道忘情川的水初时是从哪里来,就如没有人知道,这条石鱼从何处来。有传说是凡间的人死后来到地狱时,对前生不舍,便在奈何桥边哭,泪水汇聚成汤汤河流,而石鱼据说是女娲补天的绣花针。传说是否真,无从考察。
七重天的那条石鱼却是奇货可居,天上地下就这么一条鱼。数万年前,三十三重天上神仙都还没有湮灭,那些虚妄悠长生命觉得无趣便可着劲折腾的仙人们,便每每成群结对的来到忘情川边上,只为等得石鱼的一滴泪,好忘却生命里旧的姻缘,重新开始新的姻缘。
后来,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一个个殒灭了,三十三重天以下的仙人们也都经历了一场浩劫,最后只有七重天免于这场天上人间的浩劫。据说还是因为这条石鱼的缘故。当然,这个据说也是无从考究了。
又一万年过去了,石鱼又长了一寸。它懒懒的躺在川底,透过水面望着天空。它的身畔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万年来被这忘情川的水冲洗得更润泽了,隐隐透出红光。
石鱼一动不动,这块玉也陪伴它万年,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引起它的好奇。万年前,它也是像在这样躺在水底里仰望天空,结果看到半空中掉下一块玉,破水直朝着它奔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它身上。
就是这么巧,这么有缘。如果鱼也知道佛说的缘,肯定会说:这个缘份也真是太深了!就如有人见了这条鱼,肯定会说:这鱼怎么这么懒!一天到晚游泳的鱼成了一天到晚躺着睡觉的鱼。
鱼就是鱼,不会说话,也没有思想。它喜欢游泳也好,喜欢睡觉发呆也好,都不过是它的习性。
但是啊,这条石鱼不是普通的鱼,它的确是有思想的,而且还是条好奇心非常重的鱼。它的好奇心自然是对那块从天而聒砸到它身上的玉。于是万年来,它便一直守着它。
忘情川里,一鱼一玉。
那个叫昭儿的少女万年前在这条忘川河畔灰飞湮灭,石鱼正好目睹这一切,它的双眼透过水层,看到了那漫天的火光,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整条忘情川,它也看到那少女从此殒灭。它闭上了鱼眼,于是便没看到后来的事情。
玉很安静的躺在鱼的身畔,红光却是愈来愈甚,终于引得那条懒懒的石鱼望过来,便望到了奇异的一幕:玉自己缓缓浮了起来,红光刺得鱼目流出了眼泪,却是倔强的不肯闭上眼睛,并围着玉不断的转圈儿。
玉在水中冉冉升起,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破水而出。这时华光四射,四周仿佛静止般,空气中的温度急遽攀升,炽热的仿佛要燃烧起来。
一声悦耳的鸣叫破空而去,遥远的天边传来相和的声音,仿佛是百鸟争鸣般,不一会儿,天空异像再起,原本晴朗得不见一片云彩,此时却是红彤彤,大片大片的彩云,无数奇异的、美丽的鸟儿在天空盘旋着。
这时,空中隐隐出现一只火红的鸟,它的出现,让彩云失去色彩,让所有的鸟失去斑斓。它个头不大,通身火焰般的红,双目流转间,光彩四溢。
它昂着小小的脑袋,脑门中间赫然一个王的标志。于是所有的鸟都垂下了头,万赖俱寂后齐声鸣叫,并朝着它点了三下头,似在朝拜。
它的翅膀伸展开来,华丽的无法形容,哪怕只有一种红色,也比所有颜色更华丽。
石鱼傻傻的看着,吐着水泡泡,鱼眼红肿。
火凤如天地间的帝皇般,用那双凤目扫了一眼石鱼,突然飞身而下,在石鱼猝不及防之际,啄了一口它的鱼头。
石鱼来不及惊讶,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额头缓缓流入,它的神明变得清明一片,隐隐已有脱胎换骨,成鱼仙之势。
火凤最后看了它一眼,便飞走了。天上的群鸟也都立时飞得一干二净。
忘情川边上又恢复了几万年以来的孤清。
石鱼从此陷入沉睡,不是偷懒的躺在水底,而是真的沉睡。
忘情川更是寂静的连条鱼都没有。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白云悠悠,却不知换了几载。
石鱼后来在忘情川畔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少年,却遗忘了一桩重要的事。
而那只火凤,后来化为人形后,却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少女,与昭儿长得一模一样。
再后来,少年与少女相遇。彼此都不记得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