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挑好了水正准备烧水，突然见一个刘姓的帮佣刘婆子拿着一把瓜子一脸的八卦相走了进来，那刘婆子一边磕着瓜子还一边不舍的往门外望，突然瞧见雀儿在烧水两眼一亮。
那模样就好像老鼠见了灯油一样，雀儿心里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雀儿丫头你还不知道吧？”刘刘婆子臃肿的身形一闪，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就窜到雀儿身边，熟络的往雀儿手里塞了一把瓜子说道。
“紫云你知道吧，就是在李姨娘身边伺候的那个小蹄子。”
刘婆子也不等雀儿回答，张口就说，语速之快是雀儿平生罕见。“哎哟，我早就说了嘛，这小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瞧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这内里是一肚子坏水。”
“婆子我这双眼睛可是火眼金睛呢，这人好不好坏不坏，婆子我看一眼准瞧得一清二楚，你们还不信呢，还总说婆子我好管闲事，你看让我说着了吧？”
“婶婶您说什么呢，雀儿听不明白，是不是李姨娘那出了什么事了？”这刘婆子也是惯不会说话的，说来说去愣是没说出什么事了。
那刘婆子被雀儿一打岔正不高兴呢，听了是问李姨娘不禁嗤笑一声。
“李姨娘能出什么事啊，要我说啊这李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抬了姨娘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还敢越过夫人管教起二姑娘了。”
雀儿听了一愣。“姨娘管教二姑娘了？”这可是头一遭，从前李姨娘见了二姑娘都是淡淡地，既不多说也不多亲热，怎么好端端的管教起来了。
“不对啊婶婶，那这和紫云有什么关系啊？”
刘婆子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心想果然还是婆子我知道的事情多啊，这左领右舍的哪还有婆子我不知道的事。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身，清了清嗓子里的老痰。
“你这就不知道了，婆子我刚从内院过来，这事闹的夫人都过来了。”
“说起来也是那紫云不安分，你说你一个做丫头的，本本分分做你分内的事不就好了，偏偏要想些有的没的，这家人虽是京城里来的，可说到底日后也不见得会呆在淮南。”
“保不齐人家一年两年的就回去了，你说她一个小丫头还能跟着走不成？”刘婆子疑惑的摇了摇头，突然一想不对，还真有这个可能。“你说她不会真的打着和这家人去京城的打算把？”
说着那刘婆子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老婆子我果然聪明，一瞬间就洞悉了那小蹄子的贼心思。“你说说，就她那模样人家能......”
雀儿眼见着刘婆子越说越偏，连忙拉过刘婆子的手，把刚才她递过来的瓜子又塞还给她了。“婶婶您还没说紫云做了什么呢。”
“哦对，你瞧老婆子这脑子。”刘婆子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脑门。
“方才在内院听李姨娘说，这紫云教唆二姑娘和大姑娘攀比呢，丫头你也知道这二姑娘年纪还小，心思都还没长成呢，这外人说些什么还不就听了呀。”
“像紫云这种多嘴的丫头若是留了，指不定日后这二姑娘会变成什么样呢？”刘婆子拿着瓜子嗑了起来。“婆子我寻思着，这紫云是夫人寻来伺候李姨娘，你说会不会是夫人故意让紫云......”
刘婆子话说到一半眼睛珠子一骨碌转了转，笑着对雀儿说：“雀儿丫头，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说错话，你可不能给婆子捅了出去啊。”
雀儿讪讪的笑了笑。“婶婶说哪里话，雀儿什么都没听见。婶婶您忙吧，雀儿去瞧瞧二姑娘。”说罢雀儿拎起衣摆就往内院去。
厨房离内院也不过一会的路，可是雀儿走到内院时早已经不见什么人影，隐约能听见二姑娘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雀儿走进去就瞧见二姑娘眼睛红红的坐在一边，大姑娘正安慰着。“李姨娘也是惦记你才说重了几句，都是紫云那个坏心眼的东西，打她板子赶出去都算是便宜她了。”
琳沁心中也是有气，早起的好心情现下是一点都没有了，看见雀儿走进来眉头一皱。“你这是跑哪去了。”
“奴婢在厨房帮忙.....”雀儿小声的说道，还从没见大姑娘生气。
“长姐我没事了，是我不懂事，让额娘和姨娘还有长姐担心了。”钰洁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心中的酸楚并不能制止，她不懂李氏，从以前她就不懂。
琳沁叹了一口气，撩起钰洁额前的一缕青丝。“那紫云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还从没见过李姨娘这般。”
“不过一些有的没的，长姐放心就好。”钰洁笑了笑，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紫云是柳氏故意安插进来的，可是这些年自己与李氏早就有了隔阂，以柳氏的精明必然不会多此一举。
琳沁看了钰洁一眼，心中却莫名的有些烦躁，原以为在淮南会少些事非，现在看来不过是平静湖面下暗潮涌动罢了。“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让雀儿帮你梳洗一下，晚上还要放灯呢。”
雀儿见琳沁走了连忙俯身行礼，一张小脸紧绷绷的，等琳沁走远了才小小的喘了口气。“二姑娘，奴婢伺候二姑娘梳洗。”
钰洁因为哭过，脸上的胭脂都被泪水化开了，看起来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沉默了一会钰洁才说道：“先不急，紫云这个人你可有印象？”
“奴婢记得，是李姨娘身边伺候......”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平时接触紫云是个什么样的人，知不知道她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钰洁不耐烦的说道，从早晨起来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雀儿缩了缩身子，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紫云似乎并不是一个出众的人，反而有些平庸，默默无闻的也没听会些什么东西。
“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奴婢还听说她家里似乎不太好，除此之外......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她家里怎么了？”钰洁疑惑的问道，说到底谁会特意注意一个丫鬟的家世如何？
“奴婢听说她父亲早死，母亲......母亲是个好赌的，据说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亲戚都躲着她们。听说她母亲穷疯的时候，差点没把紫云卖到青楼去。”
雀儿说的时候红着一张小脸，顿了顿又小心的问道：“二姑娘，这紫云可是被赶出去了？”
钰洁冷哼一声。“打了板子，以偷窃的罪名送去官府了。”说到底不管紫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凡影响到柳氏一丝一毫的名声的都留不得。
不光李氏心中这么想，钰洁也是这么想的，若是紫云出去后乱说话，就怕不光是柳氏名声有碍，钰洁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会有所影响。
“啊？”雀儿一惊，原以为只是赶出去罢了。“怎么会送到官府去了？”
钰洁看了雀儿一眼，心中冷笑。“她偷了姨娘的东西，怎么就不能送到官府去？”古时女子重名节，若是传出庶女不尊嫡姐，不敬生母的事情，只怕自己今后一生都要毁掉。
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候，又有谁会真的像一朵白莲花一样，去相信一个被赶出去的丫鬟，相信她不会怀恨在心，相信她不会乱嚼舌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说白了自己与李氏柳氏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单纯，自以为自己心地善良是一个好人罢了。钰洁自嘲的笑了笑，也许只有琳沁是真的单纯的仿佛白莲花一样吧？
雀儿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这一刻她才真的觉得可怕。紫云是签的长契并非死契，若非如此只怕最好的处理方法应该是暴毙吧？
“不过说起来你知道的也挺多的，她家的事情你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钰洁并没有注意雀儿恐惧的表情，只是很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雀儿连忙回答道：“淮南并不是什么大地方，而且奴婢和紫云都是穷苦人出生，住得近些便听说过。”
雀儿咽了下口水，也许是老实的样貌帮了她钰洁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淮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是若是穷人之间的圈子，想必总能听到些八卦，有时候人对于比自己好太多的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
反倒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若是倒了霉会比较让她们心里舒服罢了。
“嗯，你去打些热水来吧。”钰洁点了点头，轻轻揉了揉泪水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扯得脸皮有些紧绷绷的。
雀儿跑回厨房的时候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个八卦的刘婆子许是找其他人说话去了。雀儿心中一松，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不是同情是恐惧。
钰洁漫不经心的说着，将紫云送去官府的样子让雀儿恐惧，一个奴才以偷窃的罪名送到了官府还能有什么好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姑娘。
雀儿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口中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下人或者说签了死契的下人，有时候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主人家会嫌你晦气。
若不是家中穷的已经揭不开锅，弟弟尚在襁褓，父母又实在是养不起自己这一张嘴，说什么雀儿也不会签这一张死契的。
低低的哽咽了两声，雀儿不甘心这样身不由己，擦干眼泪雀儿想起那个牙婆曾经随意说起的玩笑话，眼里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