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打扮成一个刺客,他似乎感觉有侠肝义胆的爽气。徐达扛着一把铁锹,从黑夜中冒出来,他稍停脚步,阴沉着脸:“你抗铁锹,干什么?”
徐达喘着气仰头看着朱重八说:“我来帮你。”
“你不进院,我一人进去。”
刘财主家在大街中心位置,大宅院旁边有一个小巷子,进了小巷就是一道侧墙。巷内漆黑,高墙一丈多高,夜深没人走动。朱重八巡视一几眼,见一只黑猫闪着黄眼珠卧在墙头。他没道心那样轻功,但他对院内地形很熟,出来不是问题,靠墙有一棵香椿树。小巷很窄,他深吸一口,跑两步朝上一纵,双手支在两边墙上,双脚尖点着墙壁,悬空蹬了几脚。
大黑猫吓得叫了两声跑了,他却纵上墙头。
徐达望着朱重八背影,吐了一下舌头,弄不懂大哥像个花狸猫,竟然爬上墙,这是哪家功夫。他站在小巷盯着,算是给大哥放哨吧。
刘财主家很讲究,石土砌的护墙,以堂屋为中心,雕梁画栋,奢华精致的大宅院,不乏雅致与讲究。他爹那辈与蒙古人攀上亲戚,所以,他在村里成了一霸。穿过祠堂和牌坊,四下是青砖翘檐的房子。
院子内,没养狗,倒有几只大公鹅。它们发现一个黑影追了过来。朱重八“咕咕”叫了几声,大公鹅认识他,摇着长脖子,摆着方步停下来。刘财主有三四个老婆,王八蛋睡在哪屋呢?他定定神,等几只大公鹅散去,东西偏房,是长工佣人住的。他寻着正房打呼噜的声音,摸过去。
朱重八站在门前,掏出一把刀子,轻轻拨开了门栓,手一推门开了,闪身进去,这些动作,他在脑袋里演习多次。他踮着脚像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刘财主床前。呵!床头有三个脑袋,刘财主睡得很香甜。他身边还睡着两个散着头发的老婆一边一个。
哼!刘财主梦境很美吧!
朱重八不想一刀子结果他性命,他伸手拍拍刘财主脑袋门“喂,醒醒……”
“干什么?你俩疯了啊!想把爷弄死啊?”刘财主还在说梦话,突然,他感觉鼻梁骨发凉,眼前出现了一把亮晃晃刀子,惊恐绝望,一瞬间,出现在脸上,眼睛中……
朱重八原来设计,他还要说几句,比如,老子要想让你死个明白,类似的豪言壮语。他见刘财主身边睡着两个女人,怕他声音被她俩听去,所以,他见刘财主醒了,挥起手掌向下拍去。在掌心快要到刘财主脑门的方寸之间,手腕一抖,猛然发力,只听“噗”的一声。
刘财主竟没来得及喊出声,一命归西,找阎王爷去了!
两个女人光着身子在惊恐中窜出被子,蓬头散发地惊呼起来:“救命……”
黑影已经飞出屋去。朱重八一刻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他吓得几只大公鹅乍起翅膀,他从香椿树上翻出院墙。
“不好啦!刘财主被人杀了!”
刘财主家有人叫喊,深宅大院,灯火通明!黑夜中,朱重八和徐达走出很远……
朱重八回到徐达家,他换上僧服对徐达说:“这身衣裳不错,送我了。”他眼底闪过一种信任,二话没说,腋下夹着一团衣服,转身离开,消失在浓浓的黑夜……
徐达瞪着大眼,心内不住喊着:我的活祖宗,朱重八看似当了和尚,比原来还凶猛!他既兴奋又担心。徐达这一夜也没睡好觉,天色微明,就被大街上的动静吵醒了。
不用说,一定是刘财主家忙着报官、办丧事。徐达披上衣服趿拉上鞋,嘴里哼哼着:妹妹你,今年一十三……到了街上,果然,在刘财主家宅院门前,一些人哭丧着脸出来进去。
一个赤足光脚的女人走过来,她漂亮的脸蛋抹了一层锅巴灰,披头散发两眼无神,嘴里念叨:“啪!红色是血……白的是脑子……”
徐达仔细一看是刘财主一个老婆。昨夜,她一定是被刘财主死时惨状,吓得神经出了毛病,说傻不傻说疯不疯。攀富贵,报应!
“徐达,你不好好睡觉,大清早,看什么热闹?”
徐达一愣猛然回头,吃惊地看着:“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重八神态自若,淡定:“阿弥陀佛。你来的,贫僧,为何来不得?”他至此,算是被逼上梁山吧。反他娘的!他无可忍受的情况下终于走上叛逆之路。此时,他又表现非常淡定从容,就非常人所及了。
徐达好一会儿缓过神,望着女人远去背影问:“大哥,昨晚用什么家伙,把刘财主脑浆子都打出来!”
“哦,我是来验证一下,他到底死没死?”朱重八说完眼神内敛往回走,一副淡定,一副从容。他原设计就是这么一个模式,因为,他并不知道一巴掌下去,到底有多大力道。
徐达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重八,紧跟了几步:“大哥,还没告诉我呢?”
朱重八满意地举起右手:“你看。”
徐达扒着朱重八掌心看,也见没人们常说铁砂掌上的茧子。朱重八暗想,道心所教六十四式,果然非常厉害,不但可以自保,攻击性更甚,他自是要日日研习不断。停了片刻,他看向徐达问:“汪婶的坟地,你可知道?”
徐达不假思索,告诉朱重八:“知道,埋她那天,我去帮忙了。”
村南,有一坡荒地乱草丛生,几棵山枣树歪巴着长着。一个新土堆出的坟丘,四周长满野草,一片荒凉。朱重八默默无语地站在坟前,他目光炯炯看着坟头:汪婶,汪芹的娘!他家里非常穷,从小没少受到她的照顾,米饭,油饼……她不高有点微胖,总用慈祥带笑的眼神看着他……
朱重八弯下腰,给汪婶磕了三个头。他起来肃穆地对着坟头说:“汪婶,你放心,我去找汪芹!”
徐达用力搓着手问:“你离开弥勒寺?”
朱重八脸上带出悲天悯人的微笑:“不是,我要离开弥勒寺,一早,高杉师父说,寺里粮食吃紧,叫报名去化缘。”
徐达心里很难受,望着朱重八远去。
朱重八回到弥勒寺与师父道别。他背上一个白布袋,里面装着道心为他做得僧服和送给他几块碎银子,他迈步走出弥勒寺。
阳光依旧是那么灿烂,灿烂的耀眼。天下到底有多大?他去哪里找汪芹?朱重八含糊地回头一瞥,弥勒寺不是自己的家!又是一个苦楚地微笑,他露出洁白牙齿:阿弥陀佛,弥勒佛祖……朱重八明白,他需要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他以后也不要再想过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