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之战,牵动了长江以南的大势。元廷重兵屯集在太平,虽然可保太平是不失去,但是一旦太平被攻克,集庆就会直接暴露在朱元璋的兵锋之下。集庆距离应天也只有不到十里地了。
驿馆中,倪文俊正看着前方传来的奏报。陈友谅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友谅啊。”倪文俊奏报合上,递给站在一旁的陈友谅,然后说道:“你也看看。”
“是,老师。”陈友谅恭敬的结果奏报。
稍等了片刻,倪文俊见陈友谅放下奏章,便问道:“这朱元璋率领三万军队攻打太平,你觉得他能攻下来吗?”
陈友谅稍微思索了一下,其实,陈友谅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他之所以要如此谨慎,是要猜测倪文俊的意思。
“老师”陈友谅说道:“这朱元璋有点本事,如果是半个月前,怯薛军没有进驻太平的话,或许有五成的机会攻克太平。如今,恐怕不足三成,加上张天佑跟在他后面,恐怕连半成的机会都没有。”
“是么?”倪文俊看了看陈友谅说道:“你在想想?”
陈友谅一皱眉头,心中暗想,难道自己想错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但是,看老师的语气,似乎又不是。一时之间,陈友谅居然有些搞不明白。
倪文俊心里也觉得朱元璋不可能赢,之所以如此问,只是为了调侃一下陈友谅。
此时的陈友谅却不这么想。陈友谅出身低微,甚至比佃户出身的朱元璋还低。他是渔户出身。
渔户,比起佃户还不如。在当时,渔民大概是除了罪犯之外最低微的存在,大概只比努力要好一些。由于常年靠捕鱼为生,一身的腥臭味。寻常人见了,远远便会捂着鼻子躲开。
陈友谅从小就是在受尽白眼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发奋读书,使劲了手段终于坐上了一名小书吏。
元廷是以吏治天下,当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天下人人分为四等。第一等,自然便是蒙古人。第二等则是色目人,泛指各少数民族。第三等,则是汉人,泛指元灭南宋之前便生活在元廷统治范围的汉人。第四等,便是南人,便是南宋一民。当时,低级的官员大都是汉人,级别稍高的,大都是色目人。至于平章一级的官员,主要就是蒙古人担任。而南人,最多能够做到吏。
吏没有品级,是基层官员的附庸。但是,做官的不管事,权力便落在了吏的手中。所以,陈友谅一度以为自己成为一名书吏之后,便会受人尊敬。
然而,事情却不是这样的。虽然平头老百姓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鄙夷。但是,同为吏的其他人看自己依旧还是白眼。
终于,陈友谅明白,成为一名小小的吏还是不足以改变自己的出身。他恨,但是无可奈何。只好倪文俊带着起义军来了,陈友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知县上司,以及那几位平时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小吏,投靠了倪文俊。
成为了倪文俊的心腹之后,陈友谅的身份得动了提高。作为倪文俊最信任的助手,如今他的身份是礼部尚书。官居二品。
可惜,陈友谅很快发现,还是不够。还是有人以自己的出身嘲讽自己。于是陈友谅开始竭尽所能的巴结倪文俊,他自然不想取代倪文俊,起码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
此时倪文俊的一句话,让陈友谅的好胜心起了。一直以来陈友谅都不愿意过分的在倪文俊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但是,被倪文俊这一激,陈友谅脑筋转得飞快。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老师,学生知道了!”
倪文俊原本还想宽慰陈友谅几句,让陈友谅要多点自信。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学生谦逊,好学,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在意自己的出身。容不得别人的鄙夷。突然听到陈友谅这么一说,倪文俊也是好奇,难道在自己的学生有什么奇思妙想?
“友谅啊,你有新的想法?”倪文俊好奇道。
“老师,刚才学生收到老师的启发”陈友谅虽然心中激动,但是尚有理智,自然是要说些客套话,然后便说:“这朱元璋想要反败为胜,恐怕,只能是先引蛇出洞,然后驱狼逐虎,最后坐收渔人之利。”
一连三个词从陈友谅口中说出来,倪文俊何许人?稍加思索,便知道陈友谅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惊讶,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老师,学生说得不对吗?”陈友谅焦急的想要知道自己想出来的是不是和倪文俊一样。他那里知道,倪文俊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倪文俊心中开始盘算,如果按照陈友谅说的,朱元璋用计引出太平守军,然后用张天佑拖住太平守军,待到两军拼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突然杀出,如此一石二鸟,不可谓不妙。心中不由有些惊喜,也有些不悦。
惊喜在于自己如此看重陈友谅,陈友谅果然是个计谋卓绝之人。不悦的是,自己没想到是事情,让陈友谅想到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矛盾。
“老师?”陈友谅见倪文俊不说话,心中也有些疑惑。下一刻,陈友谅再次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刚才倪文俊只是随口说说?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之间,陈友谅不禁有些后悔。他自然知道倪文俊是个妒才之人。
倪文俊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友谅啊,你说的很对。看来,你有长进了。你说的正合老夫所想。只是不知道这朱元璋能不能想到这一层。若是他能够想到这一层,那么,以后我们可得小心此人了。”
陈友谅此时倒是不关心朱元璋的死活。眼前最要紧的,便是自己刚才的冒失,会不会让倪文俊对自己起了戒心。
“老师智谋卓绝,天下无双。就算朱元璋真的能想到这一层,在老师面前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太平,不过是替老师拿下的而已。”陈友谅家倪文俊这么说,连忙附和道。此时此刻,陈友谅唯溜须拍马。
“呵呵。”倪文俊笑着点了点头说:“友谅啊,你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只要虚心学习,老夫必然会倾囊相授的。”
见倪文俊的样子,陈友谅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暂时是混过去了,果然还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是有了这一次,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