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身了…”
一阵轻柔的女声在芝儿床前绽开。芝儿嘟囔一句:“刘心,别闹了,我们这学期都没有早课。”
“小姐,我不是刘心…”
哦哦,差点忘了我重生了。芝儿还是卷紧被子,闭着眼睛:“菊香…今日无事,我再睡一会。”
“小姐,我不是菊香…”
什么?!难道我又穿越还是重生了?!
芝儿倏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陌生的艳丽丝被,陌生的红纱床幔,陌生的圆形大床…
床前还有个陌生的美女姐姐…
不对,这是二哥的相好,玉仙姑娘。
芝儿终于缓过神来,也终于开始头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家里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
她对着床前一脸困惑的玉仙抱歉地笑了笑,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套上鞋子一边问道:“玉仙姐姐,我二哥呢?”
“他方才回去了,说先帮您回去打打马虎眼。还说让您回去时就说是清早才出来的,不要露了馅。”玉仙答着话走到了洗漱架子前,拿了条干净的擦脸巾子,沾湿又拧了拧,再取过已经调好的漱口用的淡温盐水,走到了芝儿面前:“小姐,先漱漱口再擦把脸。我已经备好了早点…”
“玉仙姐姐,不要这样叫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芝儿就好了。而且不用服侍我,我自己动手就成了。”芝儿接过杯子和擦脸巾子,漾起了甜笑。
她又看看自己身上——昨晚和衣而睡,此刻也不必再麻烦地穿那重重叠叠的古装了,扯一扯、整一整就行了。
她想着事儿灌了一口盐水,咕噜咕噜在嘴里闹腾一番,眼前忽然多了个接漱过口的脏水的小铜盆。
芝儿很自然地将嘴巴里的盐水扑哧一声吐了下去,顺着端着铜盆的玉手往上瞧,又是玉仙。
“玉仙姐姐,你…”芝儿真是对这个固执的玉仙很无奈,怎么有人这么情愿服侍别人呢?
玉仙将铜盆轻搁在角落,打断了芝儿的话:“小姐,没事的,我平日里这么服侍二少爷习惯了。我感激你们,若不是徐府,玉仙定无法守身如玉至今日。”
芝儿闻言,黑白分明的亮眸凝满了惑意——一个沦落风尘的青楼女子,居然至今守身如玉?!
还是徐府帮了她?!
玉仙见她困惑的模样,缓缓解释道:“玉仙知道我一个青楼女子,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恐怕没有几人相信。但是玉仙何其有幸,遇着了二少爷这样的好人。”
芝儿这次连嘴巴也微微张开了,随即走到桌旁取了早点,一边吃一边示意玉仙说下去,好像对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玉仙从小家贫,我娘病死以后,我爹连买口棺材的钱也没有。我下头又还有三个弟弟张着嘴要吃饭,我爹无法,只有把我卖了。原是打算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却被这怡香楼的崔妈妈给骗了,带到了这怡香楼。我以为我这一生清白就这么毁了,却在第一天就遇见了二少爷。二少爷看我可怜,想帮我赎身,无奈崔妈妈看徐府家财万贯,故意要刁难。”玉仙说到这,泪珠儿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执起手中的丝帕,拭了拭泪。
芝儿叹了一声,将手中的糕饼搁下,劝道:“玉仙姐姐不必担心,我和二哥还想法子的。崔妈妈怎么说的?”
“崔妈妈说我是这怡香楼里的头牌,轻易赎不得。除非有人愿意出三万两银子和派八抬大轿将我明媒正娶接回去,要不然迟早是要我接客的……”玉仙已经泣不成声。
芝儿陡然一惊,这崔妈妈真是太过分了。当初骗了人家清白姑娘进青楼已经丧尽天良,如今有人愿意出钱来赎,还要这样百般刁难,想着再敲一笔。
这玉仙姐姐刚刚进怡香楼就遇见了二哥,再到二哥要给她赎身不过就是一两日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成了头牌?
再说了,这封建朝代,谁有胆子敢明媒正娶一个青楼女子?
看来这老婆子是被银子蒙了眼,自己得找个铁板让她迎头撞撞才是。
“那后来怎么办?二哥没有赎成,那怎么替你保住清白呢?而且这崔妈妈怎么这么傻?要是二哥从此不理这件事了,她不是亏大了?”芝儿决定将事情了解清楚,再好好想个法子收拾收拾这个姓崔的老鸨。
“唉,二少爷太缺心思。崔妈妈一看就知道二少爷对我有真情意,知道他不会弃我不理,所以跟二少爷约定,若是二少爷没有办法一下子拿出三万两与娶我过门,那么就要每月交三千两给崔妈妈,以抵我不接客的损失。”玉仙的一条小丝帕都快被泪水全个浸湿,抽抽噎噎好歹说完了话。
怪不得二哥总是到家里各个商号取东西,应是拿这些东西去变卖好凑足这三千两。可怜的二哥,每个月一千两月钱已经足够平常人家过上不愁吃穿的一年了,现在却仅仅是他为保住心爱女子清白所要付出的三分之一。那其余两千两,除了取家里的东西变卖,就只有去赌了。但赌这回事肯定输多赢少,他就只有变本加厉地搜刮家里了。
看来大伙都误会了他。
最可恨是那崔姓老鸨,有哪个姑娘一个月可以接客赚满三千两?就算如她所说,玉仙姐姐是所谓的头牌,也不能一个月赚这么多啊。
二哥这痴人,真是糊涂了。
芝儿不禁在心里怨起二哥,这痴情的二哥,只顾玉仙姐姐,也不动脑筋好好想想,白白浪费了这么些银两。
我就不信奈何不了这个崔老鸨。芝儿想着这事站起了身:“玉仙姐姐,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再想想法子。再说,一个月三千两,我们徐府还出得起。大不了就给那黑心的崔老婆子贪一些罢了。我现在先回家,看看家里情况。”语罢转身就要出门去。
“小姐小姐……”玉仙赶紧将她拖住:“您还未梳头,而且不能从怡香楼大门口出去啊。”
玉仙说着将芝儿按在了梳妆台前,照着她昨晚的样子,给她挽了个半头髻。紧接着领着她避开人,从怡香楼后门出去。
“小姐,认得路么?”玉仙站在怡香楼后门,将那薄絮软裘披风细心地替芝儿披上,问道。
芝儿从这后门所处的小巷望出去,隐约见到了几家店铺,店铺上都飘着四海商行的蓝色商旗,她点点头:“可以的了,玉仙姐姐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