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我一直在考虑。”
杜月涛端起茶水,不缓不急地品了一口,眉宇间带出一抹理性:“首先是内部改革。既然是改革,尤其是体制内的改革,那么就一定有变动的地方。特别是人力资源这方面,优秀的,有实力的员工,要重用,要升上来。凭资历混日子的,跟不上企业节奏的,也肯定要刷下去。这样以来,势必会造成部分员工尤其是老员工与企业的利益冲突。”
顿了下,杜月涛深深地望了叶冉一眼,又道:“其实作为叶氏的新进员工,由我来操刀内部体制改革,有不方便的地方,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越俎代庖下,作为新人,我可以更加公正,更加客观,更加有针对性的做出改革计划,但同样也面临着各种难题。我想我的意思,叶总你应该明白。”
叶冉脸上爬上一股决然,道:“关于这点,我完全可以代表叶氏和你表个态,叶氏地产这次的改革势在必行。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只要你提出的要求合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权力阻碍你,包括我在内。”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杜月涛满意地点点头。在华夏这片人情味浓重的土地上,杜月涛深知,在自己大刀阔斧的提出改革计划后会面临一场怎样的风暴。在心里,他更加明白,自己这个总经理助理的位置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叶氏完全放权让自己制定改革计划,其实就是变相的让自己成为叶氏的一把刀。这样一来,自己在改革的同时,就直接站在了风暴潮的最中心,无论风暴的走向如何,他必须都要承受。
“内部改革的第一步,是裁员。”话完,杜月涛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叶冉。
叶冉沉默了,她看着杜月涛,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浮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担忧:“非要走这一步吗?”
“我仔细的查看过公司的人力资源资料,售楼部,策划部,财务部,设计室等等,每个部室的人员都宛如一个穿了两层棉袄的胖子。人员繁杂,资历不一,有些人的存在对部室的顺利运转其实完全没有意义,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还会起到反作用。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我想叶总也一定听过吧。一个团队,如果个体成员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他的存在对于整个团队的向心力与凝聚力来说只能说是一个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华夏历史上下五千年,为什么历代有识的皇帝都要精简上层建筑机构?其实关键点就在这里。人多了,做事容易犯靠,容易乱想。凭什么他不干就能和我拿一样的工资?凭什么同样在一个部门,他什么都不用管,我就要忙的要死?”
杜月涛顿了下,看着叶冉笑道:“说到这里,或许叶总你要反驳我了。是的,我承认,在华夏潜移默化的某些规则中,基本上每个公司单位,都有这么一群靠资历吃饭的人。这是华夏人情化社会的特色,也是基本普遍存在的现象。但是我要说,现在的社会大环境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依靠国家政策便能赚钱的年代了,市场经济带来的竞争力使现今阶段的经济节奏已经远超以前,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强的走上去,弱的降下来,这是现今经济社会的主导潮流。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做出改变,那么一定就会被经济节奏的步伐拖垮与吞没。有资历,只能证明他以前干的好,证明过去的辉煌,我们可以尊敬他,可以在公司承受范围内给他合理的福利,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让我们的企业和团队活在过去之中的理由和借口!”
叶冉双手交叉,略带着些许赞赏地看着杜月涛,甚至连服务员送上菜来都没有发觉:“我想知道,你的裁员依据是什么?”
“我的裁员计划依据不限年龄,不限学历,紧紧地只围绕着一个单项能力进行。譬如,有些老员工,他们或许不懂计算机,或许没有高级工程师的文凭,但他们对于图纸,对于基层建筑的判断力却绝对是一流的,这样的人才,我们要选择性的留下来。还有,有一些高学历的人才,虽然文化水平很高,但只是口中秀才纸上谈兵,像这种在实际工作中对于团队起不到半点融合贡献的人,我们也要选择性的裁掉他。至于某些完全依靠企业公司内部关系进入企业混饭吃的,不用犹豫就可以裁定。当然,在这之前,我需要最少三天时间来对叶氏地产员工有一个系统的了解。”
“你这样,不仅会得罪很多人,而且绝对会遭到叶家某些高层的反对,坦白的说,我认为这个计划随时有搁浅的可能。”叶冉倒吸口凉气,面对着意气勃发的桀骜少年,省会的明珠骤然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历史上,并不是每次制度的改革都会成功的。古有王安石的“民不加赋国用足”变法遭遇多疑的宋神宗和高皇后,近代又有梁启超康有为戊戌变法遭遇洋务派和软弱的光绪皇帝。制度的变革,如果没有主权者的强力支持,是绝对进行不下去的。”
杜月涛悠然地喝了口茶水,灯光下,一双眼睛散发着强烈的自信:“我只需要叶家一个明朗的态度。”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只要你的计划合理,我代表我父亲叶文强无理由支持你。”
“刚才你说的,却是你代表整个叶家。”杜月涛眼神略带些许玩味地看着叶冉。
“我承认我有顾虑。”叶冉默默地看向杜月涛,略带着些许歉意地道:“但是,月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叶家是家族式管理的企业,我父亲虽然是叶家的家主,但很多事情上,并不是他一人说了就能算的。”
“我明白。”杜月涛意料之中地看着叶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看着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上齐的菜,伸手探道:“吃饭吧。”
“恩。”经过刚才杜月涛的一番话,叶冉整个人明显有些心事重重,秀眉时而舒展时而微瞥,内心充满矛盾。夹了一篇百合花叶,她放在嘴里缓缓地咀嚼着,抬头道:“让你制定一份完整的变革计划需要多少时间?”
“半个月。”杜月涛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他估算的极限,想对叶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进行改革,虽然只是叶氏集团的某个子公司的改革,但却也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完成的。
叶冉点点头,歪头又问:“如果只是你刚刚提出的内部改革呢?”
“最少一个星期。”
“如果只是裁员计划呢?”叶冉看着杜月涛,她知道,对于杜月涛来说,所谓的裁员计划是整个叶氏改革的基础,也是新制度与旧制度的第一战。
“三天!”杜月涛笑了,他似乎有些猜到叶冉要做什么了。
叶冉的眼中此刻充满了坚定:“好!三天以后正好是我们公司例会的日子,到时候你拿计划书给我。对了,我还要一份详细的裁员名单,对了,还有裁员依据。”
叶冉话落,两人纷纷陷入沉默,一开始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在一场关于改革的讨论中悄悄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叶冉那沉重的心情与杜月涛的思索。
吃过饭,杜月涛没有回到经理办公室外自己办公的地方,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打印室,当杜月涛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捧了一摞厚厚的问卷。笑眯眯地拿到办公区域,分发给各个部室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到杜月涛笑眯眯的,坐在里屋的叶冉一头雾水,问道:“月涛,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嘿嘿,保密。”杜月涛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