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木然的点了点头,顺从的将一切关在眼睛外,陷入一片黑暗与翻江倒海般的动荡。
不知是过了多久,也不知朱砂是终于累了还是怎么,停下来轻微的喘着粗气伏在地上。
我心有余悸的瞪大了眼睛,宸羽将我手上的缰绳一圈一圈的解下,我的手已经血肉模糊,双腿更是使不出任何力。
宸羽将我打横抱抱起,李涵和风依沫几乎就是火速奔过来看我,眼中的担忧一览无遗。我有些苍白的笑了笑,所幸还是有人会担心我的。
“快点宣太医!都愣在那里干什么!”宸羽此时略嫌清冷的嗓音还添上了一抹威严,冷漠的王者气质展露无遗。
脑中有些混乱不堪,而胃中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我望向朱砂,它一如既往的美丽眼眸也染上了一丝难言的悲哀和哀痛。
朱砂跟我在一起有了许多个年头,与我的关系超出了一般人与动物的情感,因此在许多时候我的一个眼神就能令它能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今天这样反常的举动本来就令我有些奇怪,而它此时露出这样的眼神更是令我的疑惑加深。
我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它如此悲哀的眼神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这样。那答案似乎就在嘴边欲说出,但是我还是将其生生的咽下去。
“羽,你等一等。”我蓦然出声,让宸羽和风依沫李涵三人都顿住了脚步,然后一起看向我。
我定定的看着朱砂,然后凝重的开口:“羽,你带我去朱砂那里。”他虽有疑惑,但是还是依照我的意思将我抱到朱砂旁边。
我撑着他的肩蹲下,轻轻抚摸了朱砂的毛发,它不再是刚才那么暴躁,而是低低的嘶鸣着,又用它的头来蹭我的脸颊。
我心下更是有些忐忑,仔细的看着它的身体,然后,我在它的腿上触摸到了一点点凸起,而仔细去看,却发现,那是一把极薄而锋利的刀片。
我轻笑出声,宸羽的眼睛蓦然变得凝重,我搂着他的颈站起来,他扶着我,向着所有人说道:“封锁少学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这区区的刀片本来对朱砂是造不成什么大碍的,但是这刀片却正好是刺入了它腿上弯曲处,可想是有多疼,而且我那样骑着它,它能走的路程估计也不多,那样肯定就可以断定,这刀片肯定是在入了少学府后才被人刺入朱砂的腿中的,那么也就可以断定,动手脚的人就在这群人之间。
“六皇弟,你有什么权利封锁这少学府?”太子今日却是特别喜欢和我们唱反调,他及时的在那些侍卫未将少学府围起来时站出来,成功的彰显了他太子的威严与地位。
宸羽此时丝毫不让位,冷哼了一声,直直的看着宸冰,然后开口说道:“皇兄不知还记不记得,西军四十万的兵权在我手中。”
此话无疑是让所有想要继续说话的人识相的住口。
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忘记,宸皇在宸羽十七岁生辰宴上将西军四十万兵权轻易的交给他做生辰礼物,让宸羽成为了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子。
“西军四十万又如何,他们全都分散在各个城市,京都有多少人?就算你握有兵权又如何?还能造反不成?”宸冰轻笑,似是嗤笑,但更像的却是在掩饰自己的弱势。
“造反?皇兄此时将这两个字如此轻易的说出,也是不担心人多嘴杂,但不小心传了出去该如何是好?”宸羽丝毫不慌张,而是显得比宸冰要悠闲得多。唯一有些透露出他有些担心的便是他不断的望向我流血的手掌。
“宸羽,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太子的声音陡然增大,凌厉的眼神扫过我们一行四人,宸羽毫不退让,只是一抖沾了些血迹的衣袍,抬头回道:“太子殿下尊贵至此,臣弟岂敢不尊?但是太子如此不同意这个做法,莫非,太子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宸羽!你少出言不逊!”宸冰的双颊因为激动染上了一丝潮红,看上去更是可疑,不过我相信,绝对不是他。
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这么多年的高端教育绝对不会让他做这样下三滥的伎俩,就算是要做也是稍微高级一点的,绝对不会这么小儿科——害了人还会让人抓住把柄。
“那皇兄想让我如何说?末雪出了一点差错相信谁都逃脱不了责任。”宸羽抬头看见远处匆匆跑来的几名太医,于是丢下正想再说些什么的太子,朝那几人快步走去。李涵和风依沫也随即跟着我们俩来。
宸羽将我抱入少学府马场旁的一座楼阁中,我坐在凳子上,那群太医立即面色诚惶诚恐的准备着。
“崔太医,你先看!”宸羽指使着一名看上去年纪较轻的青年上前,他冷静的应了一声,然后上前观察我的伤势,而那些侍女立即准备起滚烫的开水和棉布。
崔太医看了一会,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对着宸羽行了一礼:“初暖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微微有些受惊。但是……”“但是什么?”宸羽有些烦躁,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因为用力过猛,并且流血过多,适当调养虽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却可能让手不能使到之前那么多的力气了,甚至有可能不能做任何事情。但到底是否受到太大的损伤还未能定夺。若是运气稍好,休养一阵便可以好,但如果伤到了筋脉,或是伤到了骨,那就不好办了。若真是伤到了筋骨,轻则不能用太多的力,但重则是永远不能弹琴作画,甚至连写字都不行。”
我听了这句话即使是再好的定力也不得不被吓住了,宸羽站在那里静默了许久,最终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望向我的手,似是在想些什么。
“崔太医您说有两种可能,那么这两种可能谁的几率更大一些呢?”我擅自开口问道,崔太医许是不相信我会这么直白的问他,于是沉吟了一会才回道:“回郡主,依臣之见,轻者为三成,重者为七成。”
七成?我饶是再镇定也有些慌神了。
我什么事情都用的这只右手,弹琴、写字、练武。更别说那些生活的普通之事——吃饭,搬置东西等。若这只手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我以后还能干什么?
“你们意下如何?”宸羽转过头去问一旁低头站着的其它太医。那些太医似乎未经思考便唯唯诺诺的答道:“臣等附和。”
“哼!一群废物!父皇这般养着你们便是这附和两字将本王打发了?”宸羽声调蓦然提高,那群太医立刻跪下口中说着:“王爷请息怒。”
宸羽不再理他们,只是看着正在给我包扎伤口的崔太医,然后语气放缓了许多:“崔太医,这手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出到底伤势如何。”崔太医也不慌,慢慢的将布用开水和酒浸湿,才回答他:“三天之后,若是能照往常一样活动,便没事了,但是若三天之后,这手不能与以前一般做事,便是没有太多希望了,但加以疗养,并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只是要习武弹琴,就不太可能了。”
宸羽未回话,只是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崔太医用浸了开水和酒的白布将我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泥土擦去,但无论他如何小心,那酒精和开水都会或多或少的沾到伤口,混合入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疼得让人无法忍受。
古代当然是没有麻醉的,所以也没有办法,我咬着下唇,明明头上冷汗淋漓,我也不可能哼叫一声。
“崔太医,你在一旁就好。”宸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崔太医手中的白绢,坐在我的面前。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就他的技术,来给我处理伤口?是嫌我不够疼吗?
宸羽当然不这么认为,他拖起我那只手上的手,然后看了我一眼,开口说道:“你要是疼就不要自个儿一个人忍着,要抓我也好,要打我也行,随你怎么样。”我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他这话说得像是奔赴战场,表情却一点也不像视死如归。他敢情是将我当做一个泼妇了?又抓又打?
宸羽想了一会,将头转向那些一脸惊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人,冷下脸说:“你们愣在那里干什么?闲着的都给本王出去,谁没经过允许都不能进来,连太子都不行。出了事本王担当着。”
于是那些人纷纷退下,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崔太医和他的助手和一个侍女。
“你莫非不想让他们看见你这样?”我小心翼翼的凑近他问。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的回答:“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的糗样而已,万一坏了你初暖郡主的芳名,我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