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素心阁传来女子不断呕吐之声。
「云妃娘娘﹐来﹐先喝一口茶漱口。」宫女碧莲扶起呕吐得浑身乏力的云葵﹐忙着帮她轻抚背部顺气。
云葵接过茶水喝下﹐漱口之后吐出﹐嘴里的腐酸味道减轻了﹐但胸口的郁闷作呕感还是不散。碧莲适时拿过一颗咸话梅﹐她放入嘴里﹐这才感觉舒坦不少。
「娘娘﹐需要再传郑御医吗？」碧莲是她以前在宫中就十分亲近的宫女﹐当年她被景帝贬去祭天祠之际﹐碧莲是最不舍她离去的一个。
後来﹐卓沁棠登基为景帝﹐在他的批准之下﹐碧莲就不时过去祭天祠照顾云葵。当时相见﹐云葵憔悴枯槁﹐在她的照顾之下才逐渐恢复过来。
此番云葵重回宫中﹐碧莲再次被调至她身边伺候。
所以云葵对碧莲十分信任。甚至信任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秘密。
「不了。再把郑御医传来会惹人怀疑。」云葵虚弱地摇头﹐靠在碧莲臂上。
「娘娘请放心﹐郑御医断不会把娘娘的秘密说出去﹐这是奴婢……以身子作为他应诺的交易。」碧莲的头低了下去﹐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云葵握着她的手﹐羽扇般的睫毛眨着﹐泛起淡淡的泪光。「碧莲﹐真是委屈你了。」
碧莲抬头﹐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忙不迭摇头。「不不﹐能够为娘娘付出﹐碧莲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云葵感激地握紧她的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慈爱地一笑。「孩儿﹐你以後定要记住碧莲姑姑的大恩。」
碧莲抿紧唇瓣﹐看着自己最敬爱的主子﹐为她的委屈感到心疼。
「喏﹐碧莲。你说『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高兴呢？」云葵淡淡一笑﹐尽是想着脑海中的那个『他』。
『他』是最温柔的﹐就好像夜里温柔的月亮﹐样子虽然平凡﹐可是有一颗最温柔体贴的心。
『他』的温柔让长年孤寂的她感到了温暖﹐也取代了多年来景帝景定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是『他』让她明白原来世上的真爱不是一个人默默付出﹐而是彼此心心相印﹐共同看着同样一个方向。
所以﹐只要是『他』的心愿﹐她都会代替他完成。
就好比祭天祠失火一事。
「娘娘……」碧莲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话说娘娘口中的那个『他』﹐碧莲从未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她只知道娘娘有一次在祭天祠意外救回了一个男子﹐从此整颗心就系在这个男子的身上。
重点是﹐祭天祠向来是清修之地﹐也是严禁外人进入的禁地﹐一个男子如何会在祭天祠附近出现﹐又为何会刚巧叫娘娘遇见﹐这让碧莲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过﹐娘娘自从遇见这位叫做『渝公子』的男子之后﹐整个人都改变了。她不再是以前忧郁寡欢的云葵﹐而是充满了朝气。
更惊人的是﹐娘娘不知怎的为了渝公子﹐竟然私自瞒着祭天祠的众人﹐让渝公子火烧祭天祠。为此﹐碧莲是震惊不已。
「碧莲﹐你在想什麽？」唤了对方好几声的云葵蹙眉。这丫头怎麽又在出神了？
「没……没事。」碧莲连忙摇头。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没事的。渝说过﹐他不会让我有事。」云葵又一副陶醉的样子。
「可是娘娘……奴婢心中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碧莲低声说着。
「傻丫头﹐渝他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子。相信我﹐他比景帝和卓皇后都来得聪明﹐我们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办就是了。」云葵脸上的表情写满深信不疑。
只要按照渝的说话去办﹐她很快就可以和渝在一起﹐然後携手组织一个美好的家庭。云葵又是痴醉地一笑。
碧莲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云葵蹙眉﹐碧莲连忙说着。「娘娘﹐奴婢出去看个究竟。」
她摆了摆手﹐她性喜清静﹐不喜别人在清晨吵吵闹闹的。这一点渝倒是和她一样。
正自想着﹐掩好的窗口突然被人推开﹐一抹人影悄然无声跃了进来﹐刻意发出一声清咳﹐惊醒出神的她。
云葵回首﹐惊讶万分地直起身子﹐晃了一下﹐倏然跌撞上前﹐伸出双臂搂过了跃窗而入的男子。
「渝。」她的语音颤抖﹐带着情不自禁的哽咽。
思念终於来了。她的整颗心﹐不再悬浮不安﹐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她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好想你。」
「我也是﹐葵儿。」男子声音低沉﹐相貌平凡﹐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很难记起的人。
可是﹐就是这麽一个平凡的男子﹐让见惯美男子的云葵忍不住心醉沉沦。
因为﹐只有他才懂得她的心。
忽而﹐云葵急慌地推开他﹐着急不已。「不行﹐你不能留在宫中﹐这里很危险﹐卓皇后的人会发现你的——」
渝公子伸手抚上她的发丝﹐轻轻一笑﹐整张脸蛋上唯一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她的表情立刻平静下来﹐眼神变得有些散涣﹐却牢牢盯着他不放。「那就好﹐那就好……」
「葵儿真乖。」他的话音低沉﹐似乎轻轻地勾去了她的心神。「告诉我﹐这几天来﹐宫里发生什麽事情了？」
「是。」云葵的眼神变得一片死沉沉的﹐眸底只映出他的身影﹐缓缓说着。「大祭司还是没回来﹐护殿祭司也没有过来﹐郑御医说卓沁棠似乎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卓沁棠出了什麽事情？」他微挑眉﹐兴趣来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云葵茫然地摇头。
他明白她没可能说谎﹐这就说明了这件事是被低调处理了﹐所以不多人知道。无妨﹐这并不会减低他的兴致。
他双手捧起云葵的脸颊﹐俯下含着了她的粉唇。她闭起眼睛﹐全身重重抖了一下。他这才抽离﹐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葵儿﹐这次帮我做一件事。今晚子时﹐你去繁德宫的养身汤池好好伺候国师扶苍。」
「扶……苍？」云葵有些茫然。
「嗯。扶苍﹐也就是以前你深爱的景﹑定﹑曦。」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接受暗示的她再次抖了一下。
良久﹐她颌首﹐却同时道：「云葵现在爱的只有渝。只有……渝。」
「好孩子。我也爱你﹐因为你很重要。」目前来说﹐你是我的最爱﹐因为你此刻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他在她额前印下一吻﹐然後推开她﹐任由她虚软地躺在软榻上睡去。接着﹐他一如刚才跃出窗外﹐手指轻弹间﹐轻易撕下阻碍他的结界。
随着他走出结界范围﹐被撕裂的结界竟然神奇地缝合起来。他一笑﹐拉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绝美的脸庞。
那是属于孙珞渝的真正面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