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熙帝幽幽地看着萧逸行。
萧逸行愤怒地与他对视良久,才冷笑着开口道:“抗旨又如何?你敢杀了我吗?”
闻言,不要说平熙帝,就是在场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平熙帝摔了手中的杯子,杯子碎裂的声音,惊得众臣下意识地都跪了下来。一时,除了西姜来使,整个御花园就只有平熙帝与萧逸行相互站着,怒视着对方。
苏青跪着,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暗暗瞥了瞥他们两个,觉得皇上和萧逸行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好。但见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苏青赶紧道:“皇上息怒。苏青会和凤霞公主比试的,还请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平熙帝转头,看着她沉默。
萧逸行却不满道:“青儿…”
苏青朝他摇了摇头。萧逸行不甘愿地收回了话,跪了下来。
平熙帝望着下首低着头跪着的众人,最后转到苏青身上,眼中的寒光一闪即逝。背着的手不觉握紧了拳,却还是平静开口道:“那…都起身吧。比试要开始了,大家都来做见证!”
众臣谢完恩连忙站了起来,赔笑着看着苏青和凤霞公主离去。苏青最后回头看了萧逸行一眼,朝他一点头。萧逸行也回她一笑,目送着她离开。
虽然找东西的是凤霞公主和苏青,但西姜的人马,还有萧逸行安排的人,中间都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虽然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人,来回的时间也不长,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那些人都是变着法儿的帮她们找。
平熙帝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只淡淡一笑,继续品着他的茶。见萧逸行的眼光老是往门口处张望,嘴角机不可察地动了动,但几乎是同时,就被他举到嘴边的茶杯挡住了。让人不明所以。
沈浩一直注意着皇上的举动,看着皇上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觉得事情似乎要起变故,暗自担心了起来。
当日快落西山的时候,苏青的身影出现在了御花园里。萧逸行激动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急切道:“青儿,你找到了!”
苏青含笑着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纸。
萧逸行连忙拉着她到平熙帝跟前,道:“这下皇上无话可说了吧!”
平熙帝放下杯子,含笑道:“这是当然。君无戏言。”
萧逸行看着他的笑容却皱起了眉,有些试探的意味,道:“那,臣弟的王妃可就是苏青了!”
平熙帝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身着西姜服饰的随从,和一队抬着担架的御林军进来。
近了大家才看清,那担架上担着的正是凤霞公主,但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少人惊呼了起来:公主死了!
西姜二皇子大步上去查看一番,悲痛呼道:“妹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谁下得毒手!妹妹…”
大家一阵唏嘘,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妙龄女子,现在居然成了一具尸体。真是人生无常!
平熙帝也走了过来,严肃地问御林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的小队长恭敬回道:“回皇上。当时我们正在荷花池边巡逻,听见假山那里有人呼救,就迅速过去查看…但只看到公主已死,是她身旁那位随从呼救的,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于是我们就赶紧把公主带到这里来了…”
平熙帝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那位侍从,开口道:“你那时在公主身边,你说,是什么情况!”
那名侍从见这么多人急切地看着自己,紧张地身体抖动起来,结结巴巴回道:“皇…皇上…我只是…只是帮…帮公主找…找…找东西…公主…公主在…在假山…假山那里发…发现…发现了那…那张…那张纸…纸…但…但…但…”
平熙帝有些受不了,急道:“你快些说!”
那人又是剧烈一抖,更是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才道:“后…后来…一…一个…蒙…蒙面…面…人…”
平熙帝终于受不了了,沈浩见机趁他开口恐吓前,抢先道:“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接下来,我来说,你点头或摇头,好不好?”
那人像看到救星似地,赶紧点头,深怕沈浩后悔。大家也吐了口气,这么听他说完,说不定自己也成结巴了。
沈浩分析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公主在荷花池畔的假山里,找到了那张纸,但来了个蒙面人把你们的纸抢了,还杀了公主,对不对?”
那人点头,道:“对…对…”
沈浩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形貌,或其他什么的?”
那人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当大家都失望时,他又点了点头。
西姜二皇子急道:“你这蠢货,到底是什么意思!快说清楚!”
那人一瑟缩,没开口,但眼睛瞄了瞄苏青。
瞬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青身上。苏青坦然道:“不是我!”
平熙帝却严厉地看着她,道:“但朕确实命人把那张纸,藏在了荷花池的假山里。你的纸张何来?”
苏青有一时的犹豫,道:“是…别人找来给我的。皇上不也是默许了这种帮衬的行为嘛!”
萧逸行也坚决道:“不会是青儿。一定是有人陷害!”
西姜二皇子大声吼道:“一定是她!她一定是嫉妒我妹妹比她先一步找到,所以来个杀人越货。”
沈浩制止道:“二皇子请息怒。或许这位随从不是这个意思,你让他解释一下。”
二皇子急道:“还解释什么!杀了她为我妹妹报仇!”说着,那些西姜人都从身上抽出了武器。
萧逸行挡在苏青面前,冷眼道:“谁敢!”再大呼一声:“御林军!”
御林军闻声冲了进来,把西姜人团团围起来。御花园里的气氛,一下子充斥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天宇的文臣都不觉抹了把额上的汗,心里担忧无比,你说在御花园喝喝茶赏赏花,吟诗作对的多好,何必为了个比试弄得跟上战场似的。然后不断地为自己祈祷,希望不要飞来横祸才好。
平熙帝不满地瞥了萧逸行一眼,适时道:“西姜使节还是稍安勿躁的好,朕自会把事情查个清楚,不会让公主白死的。你们现在如此,在朕的地盘上,可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的!”
西姜那些来访的人中,有头脑比较清楚地人,暗暗劝了二皇子几句。二皇子这才收了兵器,恶狠狠道:“那希望皇上不要食言。我们就在这等着结果。”说着真就坐到了一旁。
沈浩见平熙帝示意自己,连忙对那名随从道:“那你就说吧!”
那人又开始结结巴巴地叙述道:“我…我…没…没…没看…看…看清…那人…人长什么…什么样。但…但那…人…人的衣…衣服…就是…就是…她…她…她那样!”那人吐出一口气。大家也跟着松了口气。
萧逸行冷笑道:“笑话,青儿要是要杀了公主,怎么会笨得连衣服都不换。再说了,青儿对这宫里的环境又不熟,怎会如此凑巧。”
大家点头。
二皇子反驳道:“这恐怕是这位苏姑娘临时起意,来不及换吧!再说,这位苏姑娘既然是你的心上人,你怎会不把皇宫的布局告诉她!”
众人又点头。
“按你这么说,青儿大可连那位侍从一起杀了,何苦留下人证!这摆明了是有人陷害!”
大家再点头。
“可能她想一起杀,可是见御林军赶了过去,没来得及!”
点头。
“既然连会功夫的公主都能一剑封喉,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谈什么来不来得及!”
点头。
“哼!”二皇子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也许她是觉得侍从没认出她来,所以没杀!”
萧逸行一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西姜人那么笨?我要是青儿,我会直接抢了纸就走,杀公主还浪费我的力气呢!”
二皇子被气得直呼呼,道:“除了她还有谁和凤霞有仇,一定是她!”然后看着平熙帝道:“皇上,你一定要拿下那个凶手。不然,我们西姜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和天宇善罢甘休的。”
萧逸行满不在乎道:“手下败将而已!”也看着平熙帝道:“皇上,证据不足,还是不要冤枉好人的好。我们天宇也不会怕了西姜的威胁。”
平熙帝看了看两人,转向苏青,问道:“不知,那位拿纸给你的人是谁?可否叫出来!我们或许可以问问那人,说不定给你纸张的人,会知道什么。”
苏青一愣,一会儿,才道:“我…我忘了是谁了。”
平熙帝不悦,又问:“你再看看,不是在场任何一人?”
苏青环顾一眼,回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萧逸行和沈浩同时皱起了眉。
果然,二皇子抓住了关键,发话道:“看吧,我就说她是做贼心虚。哪有什么人,肯定是她自己!皇上,不要再犹豫了,将她这个凶手拿下!”
平熙帝看向苏青,道:“既然你说不出那个人是谁,那么,现在最有嫌疑的还是你。朕要给西姜的人一个交代,你可还有话说?”
苏青看了看萧逸行,对平熙帝摇了摇头,道:“没有!”
萧逸行一急,道:“青儿…”
平熙帝点头,毫不犹豫道:“来人!先把苏青先关入天牢,容后再议。”
萧逸行张开双手挡在了苏青面前,急道:“皇上,事情还没弄清楚,怎可把人关入天牢!”
平熙帝沉声道:“宁王,你不要胡闹!朕做什么自有分寸!你快让开!”
萧逸行坚决道:“我不让!”
“你非要逼朕连你一起罚是不是?”平熙帝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苏青适时捂住了萧逸行的嘴,沈浩趁机把他拉到一旁。看着苏青被押走,萧逸行只能忿恨地瞪着沈浩。
沈浩感到很无力,小声劝道:“你就不能不乱?你要是被罚个禁足什么的,那还有谁为苏青洗脱罪名。你觉得你可以信任皇上,还有他手底下那帮人?”
萧逸行的焦躁的火瞬间被浇熄了,看着瞪着自己的平熙帝,一个表情也吝啬表现,径自走了出去。
平熙帝鉴于外人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压了压上浮的怒火,宽慰了二皇子几句,就散了宴会。好好的一场赏花宴,居然演变成了这样,搞不好两国还要再开战,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不知道这件事,皇上会如何处理了。众臣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着离开了皇宫。
萧逸行并没有回宁王府,是直接跟着苏青到了天牢。他一出现,牢头和守卫自然的让了道,把他领到关押苏青的地方。或许是知道苏青和宁王的关系不一般,所以苏青所在的牢房,都比别人的明亮干净。
牢头一边引路,一边还谄媚地跟萧逸行道:“王爷放心,苏姑娘在这里,我保证她吃好睡好,除了不能出去外,绝不会遭一点罪。王爷你放心啊…王爷这边走…”
萧逸行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打发牢头走了。
苏青站在牢房中央,闻声转过头来,看着萧逸行一步步走了进来。见他一脸心疼的样子,苏青朝他一笑,玩笑道:“我还从来没在牢房住过,真是新鲜事。看这的环境…还不错。”
萧逸行一把拥她入怀,歉疚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要不是我…”
苏青轻轻捂住他的唇,含笑道:“没有,你不要自责,这都是意外。我还指望你救我出去呢!”
萧逸行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苏青含笑着点了点头。
萧逸行拥紧了她。一会儿,才问道:“对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给你那张纸的人是谁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忘了,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苏青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道:“这…”转念一想,还是说道:“是白大哥!”
萧逸行一惊,道:“白世轩!怎么会是他!”
苏青摇头,道:“他拿那张纸给我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说事后再告诉我。”
“怎么会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说?”萧逸行疑惑。
苏青道:“白大哥帮了我,我也不知道公主会这么突然死了。我怕给他惹上麻烦…”
萧逸行有些酸溜溜道:“那,你就不怀疑公主是不是他杀的。”
苏青白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没听那个仆人说嘛,那个蒙面人是女子。再说,以白大哥的功夫,杀了他们两个也是绰绰有余,不会是他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了…”
虽然,萧逸行对白世轩老是出现在苏青最需要的时候很不满,但也觉得苏青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都帮苏青了,也没必要装神弄鬼地杀什么人,图添苏青的麻烦。就点了点头,道:“那一会儿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嗯。”苏青还不忘叮嘱道:“记住,说话要注意言辞,不要又得罪了白大哥!也不要不耐烦,不要…”
“好了好了…”萧逸行打断,不满道:“我晓得分寸,你不要老是觉得我会仗势欺人。”
苏青无奈一笑,主动投入他怀里环抱着他,道:“那好吧,我就等着你了。”
“这还差不多!”萧逸行也一笑,收紧了手臂。
等萧逸行从天牢出来的时候,沈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就问道:“怎么样?苏姑娘有没有说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萧逸行一问。沈浩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说。
萧逸行道:“青儿说那张纸是白世轩给她的,我正要过去问问情况,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浩也吃惊不小,道:“他一介商人,怎会如此随意地就出现在宫里?真是不可思议。恐怕有什么隐情。”听闻萧逸行问他,他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还要去看看其他情况。”
萧逸行也不勉强,与沈浩分开后就急速赶往白府。
本就是心急如焚,路上想了很多问题要问白世轩。但赶到白府,看着上锁的门扉,一时愣在那里。直到下属提醒才回过神来,犹不死心地让人砸了锁,进去搜了一番。但一无所获,整座府第空空如也。萧逸行站在那里思索了半天,就散了下属出去打听,他独自一人眉头深锁地回了王府。
晚上,萧平带着影殿察访的消息回来。
萧逸行太过专注于想事情,萧平连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有所反应。揉了揉发胀的头,随口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萧平有些笑意,回道:“王爷,影殿查到无论是刺杀,还是下毒的人,都是出自同一个组织,叫做暗部!是一位倌馆的老板在秘密组织,同时查到那人叫尹凤落,是西姜六皇子。”
萧逸行一愣,有点不可思议道:“这么快!”
萧平回道:“这就是影殿的实力!”
萧逸行一挑眉,道:“影殿的实力?!本王还以为影殿就是高级点的杀手呢,没想到情报能力也这么强!他们几个人是怎么做到的?真让本王打开眼界!”
萧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影殿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什么样的人物里面都有。但一般人知道的,就是那几个武功出神入化,常像影子一样跟在皇上身边的人物,因而对影殿有所偏见。但影殿的意思是光影之殿,也就是说,凡是影殿的人,都像阳光般虽平凡无奇,但能洒入天下各处,结交各色各样的人,收集各色各样的情报。影殿直属于皇上,每朝都是皇上传位之时,直接移交给下一任帝王,旁人并不知道详情的。”
萧逸行来了兴致,问道:“那影殿现在在本王手中,皇上那里也有,不是很矛盾?”
萧平继续道:“其实现在平熙帝手中掌管的,是暗卫营,并不是影殿。”
“什么?他手中的就只是暗卫营?”萧逸行一惊,随即又想明白了。接着问道:“暗卫营和影殿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暗卫营是影殿的影卫训练出来,专门为了保护皇家众人的安全。本来隶属影殿,但圣德帝为了某些原因,把暗卫营独立了出来,影殿隐没了下去。所以现在世人知道的影殿,其实只是暗卫营。影殿的秘密恐怕平熙帝也不知道。”萧平回道。
闻言,萧逸行目光闪闪地看着萧平良久,忽的一笑,道:“萧平,那你再来告诉我,你怎会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