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矮个儿青年又朝刚刚竣工的池子一指,让我们参观。这是一个长1.5米左右,宽不足1米的水泥池子,刚刚粉刷了的水泥还是湿的,池内一半可蓄水,一半放了顽石,说是供巨鲵“居住”的巢穴。
我有点纳闷,就大着胆子向护林人员说,铁锅不是巨鲵居住的巢穴,水泥池也不是巨鲵生活的理想场所……这样抚养,终久是要丧送巨鲵性命的。
护林人员都有点惊愕,纷纷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说:“巨鲵是天然的野生动物,它希望生活在原始的自然环境中。要我说,应该在游客经过的某一个沟道里,靠近小溪边挖一个直径约4米大的圆形池子,为了防止意外,池子外面可栽一圈又粗又壮的钢筋,用铁丝网串连起来。池顶遍布漫天网。池内一端置放三至五个一米以上的大石头,作为巨鲵的巢穴。每天从小溪里引水入池,日换水一次。这样,既满足了游客游览的兴致,又满足了巨鲵生活所需的自然条件,岂不一举两得嘛!”
护林人员不知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还是对我的建议持抵触情绪,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一句话也没有说。
翌日,我们一行六人攀登王顺山,眼前的山峰,有的俊秀,有的陡峭,有的雄奇,有的峥嵘;林木、花草、巨石、山鸟,从眼前匆匆而过。本是饱览自然风光的大好时机,而我却大煞游兴,无心观赏。萦绕在我脑海中的仍是那奄奄一息的巨鲵……
巨鲵啊,你将如何生长下去呢?我在为你的命运担心!
原载《西北信息报》1994年9月10日
《消费者导报》1996年9月10日转载
被遗忘的摩崖石刻
从王顺山下来,本该可以乘车回西安,然而雷老师和他的儿子却建议走一走蓝关古道,我一向“厚古薄今”,自然一拍即合,于是,我们选择了步行。
跨过蓝水桥,只走50多米,就到了蓝关古遗址,也就是韩愈被贬途经之处。在这儿,“风搅雪”冻死了他心爱的女儿,他留下了留传千古的名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蓝关古道上的遗迹太多太多了,每走一步路,就可能生发出好几个“陈年旧事”,民间传说中演义性的故事除外,真实的有历史记载的史实,五十里路以内,至少有五十多处。古战场,古道路,古树木,古山石,一切都显得那么幽邃,那么悠远。行走在蓝关古道上,似乎耳际不时地一萦绕着金戈铁马、铿锵厮杀的金属碰撞声……
在古道上曾往返十多年的乡邮员刘夏棋告诉我们:如果你留神一下,走不过一二里路,就会从路旁的泥土中捡到一枚古代打仗时遗留下来的弓箭头,或者是刀刃、矛尖。于是,我的兴趣来了。我把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左顾右盼,希望亲自捡到一枚古代“武器”。当然,我看到的只能是古道两旁大大小小的田块,被日月侵蚀得光滑的山石,至于武器什么的,我却是一枚也没有捡到。
忽然,我发现路旁的山崖上有一块长方形的摩崖石刻。因为石刻和周围的石头均呈黛青色,一般人是不会注意的。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呐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停下来,还以为我真的捡到了一枚武器残骸。当我用手指一指摩崖石刻时,大家都兴奋地跑了过去。因为石刻的位置比较高,站在地上看不清到底刻了些什么字,于是,小王志愿蹲在地上,让雷雁林踏在他的肩上。雷雁林被架起来,刚好可以用手摸到石刻。石刻是阴文,由于日月的剥蚀,那一笔一划,已经几乎看不清了。但完全可以摸出来,石刻的内容完整无缺,字迹遒劲清秀。好奇心,促使我们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刘夏棋掏出小刀把字迹的阴沟一笔一笔刮了一遍。我提议用湿泥土将阴沟全部涂抹一遍,然后刮去周围的浮沙,由于阴沟较深,自然一时三刻还是湿的。这样,就可以看清石刻的全部内容。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全体动员,有人做人梯,有人踏上去涂抹,有人在地上挖湿泥沙。不到二十分钟,一面摩崖石刻被我们“修复”出来了。好一个美妙的书法!只见那字迹遒劲,一定出自大家的手笔,谁看了谁爱,我赶紧从兜里掏出照相机,将这带着泥土气息的字迹拍了下来。
石刻的内容大概是:清乾隆十一年正月,重修商洛至西安大道,时在蓝田做官的桂林人陈大中丞捐资,整修了蓝关至县城一段,竣工后,既便利了朝廷公差往来行驶,又使江楚至长安一线商贾贸易通畅,为表彰陈大中丞慷慨解囊一事,专刻石以记之。
从书法的角度看,字迹堪称上乘,虽不及王羲之,却堪与柳公权齐名;从历史的角度看,它至少算县级以上的文物古迹了。然而,此摩崖石刻二百多年来一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风雨剥蚀,备受摧残,省级或者县级文管部门既无文字记载,又无保护措施,实在让人感到遗憾;从政治的角度看,一个封建王朝的官场人物,竟掏自己腰包为众人修桥补路,恩泽一方,难道我们如今的官老爷不能拿出一些积攒为公众办一些实事吗?官老爷只知道贷款修公路,而且民众的车辆通过一道道关卡时,还要拿出买路钱,这要与陈大中丞相比,岂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吗?
好了,一个摩崖石刻,竟惹我发如此大的牢骚,还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麻烦,算了,就此搁笔吧!
2001年8月27日
“练心石”
悟真寺的“练功石”,那可是个旅游的好去处!
我们一行五七人,沿一条幽幽小径,通过一片青翠的竹林,走到松涛声时起时伏的“龙岗”上。
绕过一座座玲珑剔透的宝塔,面前出现了一座石洞。洞深约一丈,宽两丈有余,迎面石壁上有斗大六个隶书石刻,年久风蚀,已无法辨认,我们几位根据字迹的深浅摸来摸去,还是摸不出是个什么字来。向导告诉我们,这是当年和尚的“面壁洞”。
“面壁洞”前,有一方形巨石,表面光滑,镶嵌在悬崖边,而且,大半边伸在空中。巨石四周有白云飘忽不定,伸手就可握得一把。向导说,这块巨石是当年和尚月夜练习坐功的地方。他们或伫立或盘坐或虔诚诵经,遥寄极乐世界。
当我双脚踏在这块练功石上,遥望王顺山,巍巍峨峨,伟哉!壮哉!朝脚下的深谷望去,只见白云在脚下飘袅,只觉“风从石下生,薄人而上抟。衣服似羽翮,开张欲飞骞”,隐隐约约,谷深不可测。细细望去,但见谷底有一条小溪,溪边有石径小路可通对面山梁。山梁突兀,岩石嵯峨,然而,坑坑凹凹处布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树、椴树、栗树、桦树……一股岚气闪闪烁烁地笼罩在树林的上方。这一切,不由叫人想起“仙境”二字来。
对面有两座山梁,中间夹一狭沟,沟口又是一座十余丈的白色石崖,如刀砍斧劈一般,笔直地通到河谷。有水从沟中流出,顺着石崖轰轰隆隆氽进深谷,形成十多丈高的瀑布。我想,和尚当年就这样坐在练功石上,平心静气地眼望飞流湍急的瀑布,耳听轰轰隆隆的涛声……那是一种什么境界啊!
看了一阵,我只觉目眩腿颤,浑身轻飘,不由得朝后退了两步。想起这花花绿绿的世界,想起这纷杂冗乱的工作,我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声:“不行,我注定今生今世也不能在练功石上打坐了!”
我不能在这儿打坐,不能在这儿伫立,不能遥望对面幽深的奥秘,但不等于世界上就没有人敢打坐、敢伫立、敢于探索大自然的神奇。于是我想:旅游局的先生们如果在“练功石”四周镶一圈铁栏杆,使其成为一座“观景台”,让游人在这里也练一练坐功,看一看深邃幽远的狭谷和那令人胆颤心寒的悬崖飞瀑,岂不是可以锻炼游客“平和、超脱、刚毅、坚韧”的性格吗?
我在心里说,把这块“练功石”改为“练心石”,那才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好,练心石,就叫它练心石吧!
我这是傻想,也许文物旅游局的先生们早已作好了这种打算吧!
原载《西安旅游报》2001年5月13日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