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莱妮丝
我随着欢呼的方向看过去。
在深处,是与二层相连的螺旋楼梯。在二层如同阳台般伸出来的部分,伫立着一对似乎是双胞胎的女仆。看那如同镜中对影一般的姿态,以及美丽的容貌,有人误以为她们就是黄金姬与白银姬也不足为奇。
两名女仆拎起裙子,向众人行礼(Curtsy),然后对身后说道。
“蒂娅德拉大人。”
“爱斯缇拉大人。”
『请进吧。』
最后一句话是由两个女仆一起说的。
紫色的礼服慢慢从阳台的阴影中分离开来。
“——”
时间被粉碎了。
一切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在这一刹那。不对,连刹那这样陈腐的词汇都一同被击飞了。
那向下望过来的双眼仿佛神话中的宝石。理想的鼻梁一定是天国的雕刻家赌上自己的灵魂所创作出来的。紧闭的双唇让人想起乐园的花瓣,饱含着绝不会失去的青春之光。而这一个个的比喻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是那么的愚蠢,她正因为是她才会如此之■。
在失去了一切形容词的尽头的,什么。
“我是继承黄金姬之名的蒂娅德拉·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
就算听到那声音,在场的魔术师们也还是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才能恢复理智。
虽然很丢脸,但我也不例外。
甚至连自己的意识已经断绝这件事都没有发现。
“我是继承白银姬之名的爱斯缇拉?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
说实话,第二人已经在我的认知之外了。
虽然也是因为她用面纱遮住了脸,但我们的认知能力早已抛锚。
如果环顾四周的话,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恢复意识。见证了主降临的信徒或许也会是同样的反应吧。大概是被想将这幅景色作为最后一幕揉碎在眼球里的冲动所驱使,有几个人按住了自己的双眼。而抑制住这份冲动的,也是希望能够再次见到这种■的浅薄的欲望。
“杰作……”
身边的声音让我回到了现实。
“虽然自认为对美女有点免疫力了……原来如此,那就是黄金姬吗。简直难以置信。不,就连这种感慨都要会成为亵渎这点才是真正的杰作吧。如果不是身体提前反应的话『我』绝对会跳出来的,更糟糕或许会演变成我和『我』的无限替换也说不定。”
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的少年喃喃说道。
他的口气和平常截然不同,我感到一瞬间的疑惑,接着注意到了少年脸上的变化。
他的眼睛——宛若无底的深渊般苍蓝。
“嗯?啊,抱歉,一遇到这样的场合我的性格就会随之相应地改变呢,虽然待会就能变回去但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大概会大吃一惊吧。对了,眼睛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身体自动产生的反应。”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
魔术师中为了研究而有意图地进行性格变异的人很多。因为在学习特定的技术时存在更为有利的人格。虽然眼前的少年的性格是随着所处环境而变化,但知道他也是这样一个例子后,我也就不再在意了。
“对了,【那个人】去哪了?”
“苍崎吗?她在叫醒那个连麦奥的人之后就走了。说起来她摘了眼镜后超恐怖唉,总觉得和那样的她待在一起的话会被杀呢。”
少年说道。这时的他已经变回平常的感觉。用异常苍蓝的眼睛再看了几眼黄金姬后,快步走到了格蕾的身边。
要干什么?正当我这么疑惑的时候。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回响在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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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格蕾
脸颊上熟悉的刺痛让我回到了现实。
“醒来了?没醒的话再给你一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转过头,视线前方的少年正要再次举起手。
“不,不用了……”
我猛的后退了一步,虽然那种方法很有效,但不是每个人都想被打耳光的。这么想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发烫的触感大概是被大的吧,感觉自己的脸都发肿了。
“唔……就不能轻一点吗。”
“毕竟这种机会不多嘛,还有你的兜帽滑下来了。”
经这么一提醒我赶紧把兜帽重新戴上,然后像是确保安全感似的使劲拉了拉,随后有些恼怒地看向少年。
“……差劲。”
“你到底有多讨厌你的脸啊……”
这么说的同时顺便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疼……」无视了我的痛呼的少年指了指旁边。
“有人走过来了哦。看样子很厉害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的我转过头,看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妇正向我们……准确说是莱妮丝小姐走来。
那银发如同狼一般高贵。老妇一身时尚的绿色礼服,后背挺得笔直,虽然年迈但骨子里却又一股连年轻人都望而叹之的生命力。
“君主·巴鲁叶雷塔。”
不知谁说道。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黄金姬和白银姬再次由女仆带回了阳台的阴影里。
“【爷】的那个笨徒弟,是不是刚才还在这儿。”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看上去很愉快地晃着装有威士忌的酒杯。
奇怪的自称。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意识到了一件事。
“……君主·巴鲁叶雷塔?就是创造科(巴鲁叶)的、”
我向莱妮丝悄悄问道。莱妮丝则是「啊啊」苦笑起来。
“说起来除了兄长之外你是第一次与君主面对面呢。是的。和我的兄长一样——时钟塔十二人之一。创造科(巴鲁叶)的君主(Lord)。”
“——好久没见你和特里姆玛乌以外的随从在一起了啊。”
老妇似乎很感兴趣地说道。
她带着满足的微笑。
虽然我完全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请多指教。”
伸出了右手。
我强忍着那份异样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手。
“……我是守墓人格蕾。”
这时莱妮丝在一旁说道。
“她是兄长的内弟子。”
莱妮丝小姐在这时候就不要住弄我了好吗!?虽然很想脱口而出但看莱妮丝小姐的表情她貌似真的只是为了补充才说的。
“是吗。看上去挺有能耐的。”
“啊、这个、那个……其实我不是魔术师、”
我慌张地解释道,但这样下去可能会没完没了。万幸的是,伊诺莱也没有在意,只是使劲点了下头。
然后她的目光爽快地回到了莱妮丝小姐身上,。
“怎么样?差不多该想换派阀了吧?”
噗!!不远处听着两人对话一边吃东西的少年一下把口中的橙汁喷了出来。大概就连他也知道这种邀请绝对没好心吧。事实上更加了解魔术师实情的我这时感觉心脏已经停止了。
——时钟塔大致分为三个派阀。
以巴瑟梅罗为首,埃尔梅罗所在的贵族主义派阀。
以特兰贝利奥为中心,包含巴鲁叶雷塔的民主主义派阀。
以梅亚斯提亚为代表的中立派阀。
分歧的理由各种各样,但埃尔梅罗是贵族主义是没错的。但从莱妮丝小姐那里听说这几年的情况开始复杂起来了。
埃尔梅罗之所以会是贵族主义,是由于在莱妮丝小姐的哥哥——也就是先代君主·埃尔梅罗去世以前,曾是时钟塔屈指可数的大贵族。不过很遗憾,现在的埃尔梅罗没有剩下一点当初的权威和财力。
不如说,在埃尔梅罗教室塞满了新世代(New–Age)的现在,实质上要更接近特兰贝利奥他们的民主主义。此外,且不说埃尔梅罗一派,师父本身的行为既不讨好保守派也不讨好革新派,这在贵族主义领袖巴瑟梅罗看来不免产了「明明在我们派阀的屋檐下到底在想什么」的想法,这就是现在的状态。
不过,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没就是『倒戈过那就必死无疑』。
在十二君主甚至是三大贵族中也被认为是分量最重的巴瑟梅罗。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不用隐藏公然掐死埃尔梅罗。
“……不,好意我心领了。像我们这样弱小,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莱妮丝小姐理所当然地推辞掉了。
“那真遗憾。”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您到底是看中了我的兄长哪一点呢?”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爷很期待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才能是真的,不过最开始看到埃尔梅罗教室的情况后,选他当君主(Lord)的人不就是你吗。”
“一定程度上也是形势所迫。”
听到老人的话,莱妮丝小姐微微苦笑了一下。
有一个人影插了进来。
之前的绅士拄着拐杖,迅速走到我们之间。
拜隆·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
“您在这里啊,伊诺莱女士。”
“哎呀,拜隆卿,今晚爷挺愉快的。”
老妇再次一口喝干了威士忌,绅士将脸凑近她小声说道。
“有些事想和您说。”
“哦。”
接下来的耳语让伊诺莱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然后,
“那么,爷就先告辞了。——回见吧。埃尔梅罗的公主和内弟子。”
老妇露出整齐的白牙,向我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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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少年
“——那个婆婆,从开始就一眼都没看我呢。”
在那之后,社交晚会就在和以前一样的互相寒暄中结束了。
我本以为黄金姬、白银姬铁定会下到大堂里来和众人打招呼,但是并没有这样的活动。不过,如果要直面那种程度的■,可能在场的魔术师们会无法保持理智吧。
不少魔术师在晚会结束后就直接回去了,不过我就算出于财政上的考虑,也得等明天的电车,所以今天就借住在对面的阳之塔。
看样子在安排上月之塔是家人住的,阳之塔则是客人的房间。
“嗯?”
在精神上累垮了的莱妮丝将身体埋进光是躺下去就感觉好像进入了无重力空间一样的床里疑惑地看着我。
“不止如此,就连和你对话时也只是提到了格蕾,对我却只字未提。”
“……那是当然得吧。因为你那时根本就没和我们在一起啊。”
嗯……这么想也对。毕竟那时光去吃意大利面了,虽然对和莱妮丝之间地对话起了反应但这不足以成为『我和莱妮丝是一伙的』这样的感觉。但是……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你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
莱妮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吧。对方可是君主(Lord),不可能会特地去确认一个全身是橙色的贪吃鬼和一个落魄贵族的关系吧。(又每个都想兄长那样爱管闲事。)”
喂喂我听到了哦,虽然很小但我确确实实听到你在嘀咕大叔了哦莱妮丝小姐。你到底有多兄控才能在这种事情上提起他啊。因为都是君主吗?
“……不过,还好、没有被袭击。”
从旁边传来了声音。
是现在还坐在沙发上的格蕾。
可能是因为一直紧绷着神经,她现在还没有放松下来,有些坐立不安。
我回想起在晚会上亮相的黄金姬。
“真是……那已经算是兵器了吧。”
“唉?”
“黄金姬啊,真不知道造出那么漂亮的人到底是为了干啥。”
虽然我也曾对自己被造出来是为了干啥表示疑惑,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虽然到现在还是无法释怀,但这不是阻碍我生活下去的理由。过去是用来铭记而不是为了自我摧残的。
“嗯……该怎么对你这个外行人说呢?”
滴了几滴眼药后,莱妮丝回答道。
“你应该听说过吧。对美的感觉本来是人类为了生存下去而形成的机能。”
“听说过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比如说嗅觉和味觉为了回避毒物而变得发达,视觉和听觉为了回避危险而得到锻炼。不过,除了五感以外,在我们人类拥有思想以前,美就已经作为‘带来愉快’这种感觉而存在了。”
比如说,法国拉斯科洞穴里的壁画。
比如说,出土于威伦道夫遗迹的旧石器时代的各种裸像。
这些被称为原始美术的作品群指出,人类与美术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关于美的作用,似乎在魔术中是这样认为的。——【观赏美,也会使自身变美】。”
“让自己、变美?”
旁边传来了声音,看来这个说法实在是超出了理解范围,格蕾灰色的眉毛可爱地皱在了一起。
“哼哼哼。很奇怪对吧。不过类似美术和文艺是灵魂的食粮之类的说法,应该有在杂志什么的上面看过吧?”
“啊,这个听一个小丫头说过。”
“根本上好像是一样的。兄长说过,所谓美术是一种共感咒术。通过鉴赏美术,产生一种本人的灵魂和灵性也被净化的感觉——这就是我们所感觉到的美的真面目。”
是吗。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时格蕾问道。
“那,假如说存在究极之美的话……”
“或许能将我们的灵魂一口气提升到更高的次元,就是这样。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比之前厉害了一点?虽然那边那个橙色还是一个样就是了。”
“真失礼啊,就算是我也被那种美震撼到了哦,自己变得更帅了这点自知还是有的。”
说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面镜子,自顾自地照了起来。
“嗯,最起码比那混账老哥帅了!”
我自豪地说出了这句话。却没发现身旁的身旁的格蕾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