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徒沛淳挡在牧千寻面前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一阵白白的雾气升起,和挡在她前面的那个人身体突然的僵硬,她才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
那店小二扔了黄铜水壶,从绑腿上抽出一把短匕首来,直直的朝司徒沛淳刺去。査天逸见状立马飞身一脚踢了过去,将那个店小二手里的匕首踢落在地。旁边一桌本在吃饭的三个人,立刻将桌子一掀,抽出藏在桌下的长刀朝他们三人袭来。
司徒沛淳转过身来一边护着牧千寻一边与他们打斗,藏在暗处的四名侍卫已经冲了过来,与这几名不明身份的人打斗起来。司徒沛淳得了空闲,一脸焦虑地看着牧千寻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牧千寻摇了摇头,转头一看査天逸正好好地站在她身旁,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想到刚刚那滚烫的热水泼过来的时候是司徒沛淳挡了下来,忙问道:“你怎么样?烫伤严重不严重?”说着就要去看他背部的伤势,可是司徒沛淳衣服穿得好好的也不好去看,不免有些微窘。
司徒沛淳心里没有慌张,反而见到牧千寻这么关心自己还有一点高兴。
一品楼二楼的客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斗都纷纷慌张的逃走了,其余在楼下的人听见动静也不敢上来。四名刺客与四名侍卫周旋着,虽然他们极力想要脱身来对付司徒沛淳,但却始终没有机会。无奈之下,四人相互递了眼色,步步后退至栏杆边,其中三人飞身而下,落后的那一个被侍卫擒住,没有脱逃。
其中一名侍卫本想去追,但却被司徒沛淳叫住,示意不必再追。
柳锋走到司徒沛淳身旁,正欲下跪却被司徒沛淳拦住,只好抱拳行礼道:“属下保护不周,让主子和牧姑娘还有这位小兄弟受惊了。”
“这不怪你。”司徒沛淳宽慰道,走到那名被擒住的人面前,刚想问话就看见他嘴角流下黑血,登时咽了气。
牧千寻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心里莫名的害怕起来。她不是因为自己经历了这样的生死,而是因为纪宇琛。不知怎么的,她很害怕纪宇琛会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一但任务失败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査天逸见牧千寻眉头深锁,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小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牧千寻摇了摇头。
“主子,他死了。”柳锋探了鼻息之后说道。
司徒沛淳面色清冷地说道:“将尸体带回去。”
柳锋应了一声,又问司徒沛淳道:“主子,您的伤……”
“只是被开水烫了,不碍事的。”
“还是赶紧回宫让太医看看吧。”
司徒沛淳并没有应声,牧千寻在一旁说道:“不如去韩大夫家里吧,离这里很近的,让他看看严重不严重。”
司徒沛淳点了点头,柳锋急着说道:“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看了司徒沛淳带着几分威慑的坚定神色之后又咽了回去。
一行人下了楼,走到柜台旁边的时候司徒沛淳使了个眼色,柳锋立刻会意扔了一袋银子在柜台上扬长而去。
韩府门口。
牧千寻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人见是牧千寻,笑着迎道:“牧小姐好。”他的目光转到牧千寻旁的査天逸身上,正奇怪着这小孩是谁,再看牧千寻身后,没想到她竟然还带了人过来,这可是第一次。
他见那名少年英姿不凡,威姿慑人,身旁还跟着一名冷意逼人的侍从,心想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人物。
“韩大夫在不在家?”牧千寻焦急地问道。
“老爷在。牧小姐请随我来。”说着他做了一个恭敬的请的手势走在前面,给这几个人带路。
几个人走在回廊上,正见着宋芷卿与丫鬟在花园里面坐着。丫鬟小婕看到牧千寻一行人,忙对宋芷卿说:“夫人你看,是牧小姐。不过她身后的那些人我怎么没见过呀。”
宋芷卿的身子已经显怀,人也容易倦怠,恍惚之间听到小婕说牧千寻来了,也不顾她身后的人是谁便笑着站起身来朝回廊走去,等走到了一行人面前的时候笑着叫了一声:“千寻。”
带路的家丁行礼叫了一声:“夫人。”
“姐姐,外面天阴又没有阳光,你怎么不在屋子里面歇着,小心孩子受了寒气。”牧千寻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笑着迎了上去说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转过头一看,司徒沛淳已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糟了,司徒沛淳一定认识宋芷卿!
“你带谁来了?”宋芷卿笑着看向她身后,只一眼便僵住了身体,忙将头垂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行礼。若是行礼的话,不就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失踪的宋芷卿吗,千寻怎么会带十三皇子来!
“我的一位朋友,他不舒服,我来让韩大夫给他看一看。”牧千寻见宋芷卿的反应知道她已经认出了司徒沛淳,忙转移话题道。
“他在药房里,你们去吧。”宋芷卿让到一旁说道。
牧千寻应了一声,忙带着司徒沛淳往书房走去。
司徒沛淳一言不发,反而让牧千寻有些担心。
等到了书房,牧千寻叫柳锋和査天逸到旁边的偏厅等着,柳锋本来不愿意,但在司徒沛淳的眼神施压之后只好应了下来。
牧千寻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韩月笙正背着大门查看书架上的医书,他连头都没回就开口说道:“牧小姐有何贵干。”
“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能到我这里连门都不敲?”
“你快帮他看看背上的烫伤怎么样了。”牧千寻着急的说道。
韩月笙没想到她竟然带了个人过来,回过头来一看竟是司徒沛淳,忙行礼道:“拜见十三皇子。”
“韩大夫不必多礼。”
“哎呀,你快帮他看看背上的烫伤呀,就别行礼来行礼去的了。”牧千寻跺脚道。
韩月笙也不问发生什么事了,只瞪了牧千寻一眼便恭敬的将司徒沛淳引到楼上,牧千寻也跟了上去。司徒沛淳在榻上坐下,牧千寻刚在他身旁站定,便听见韩月笙说道:“你跟上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跟上来?”牧千寻反问道。
“十三皇子烫伤的是背吧?”韩月笙带着两分调笑的问道。
牧千寻刚想说是啊,脑子里面已经反应过来。司徒沛淳烫伤的是背,所以一定要脱了衣服韩月笙才好查看伤势,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站在这里确实是有点不太妥当。她心里又羞又窘,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两团红晕,别别扭扭的下了楼。只留下司徒沛淳和韩月笙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韩月笙在楼上喊道:“去打一盆凉水过来。”
牧千寻忙起身出去打了凉水过来,走上楼的时候在门口站住并不推门进去,而是喊道:“凉水打来了。”
韩月笙开了门接过凉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故意说道:“现在倒懂起礼貌来了,怎么不推门进来?”
牧千寻等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明知故问这四个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韩月笙才从楼上下来。牧千寻忙迎上去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滚沸的水洒在身上,已经起了水泡。我给他上了药膏,大约要过一阵子才能好了。”韩月笙说道。
“会不会留疤痕啊什么的?”牧千寻担心地问道。
“放心好了,不会的。”韩月笙答道,他去柜子里取了药膏转过身来一脸玩味地说:“不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牧千寻眨了两下眼睛说道:“他是为了我才会被烫伤的,我当然会紧张啦。如果他要留下疤痕什么的,那我不要内疚一辈子。”
韩月笙轻笑了一声道:“其实十三皇子真是个好人,可惜啊。”
牧千寻并不答话,司徒沛淳已经穿好衣服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韩月笙让牧千寻带司徒沛淳先去暖阁里面坐坐,他配了药便来。牧千寻应了一声,不敢看司徒沛淳的眼睛,低着头走在前面。
“那个……”牧千寻欲言又止地开口。
“怎么了?”司徒沛淳温润如玉地答道。
“谢谢你。”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若是让你无辜受了伤,我会内疚……心疼的。”司徒沛淳缓缓说道。牧千寻身子一怔,心里一股暖流汩汩地流过。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刚刚在花园里面,你遇见的那位是……”
司徒沛淳接话道:“是宋大学士的女儿宋芷卿吧?”
他果然是认了出来,牧千寻刚想开口求他不要讲此事说出去,司徒沛淳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有些故事若是你想说你可以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牧千寻没有说话,恍惚间已经到了暖阁。
丫鬟端了点心和茶上来,司徒沛淳和牧千寻两人临窗而坐,一盘未解的棋局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牧千寻对围棋造诣不深,扫了一眼棋局觉得无解便再没有继续研究下去的兴趣,司徒沛淳倒是对这棋局兴趣颇深,手执黑子专心致志地看着。
屋子里面点了沉香屑,淡淡的香气在鼻息间萦绕。牧千寻看着司徒沛淳专心致志的脸,只见他时而眉头浅蹙,时而唇角带笑,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如此安静美好。
“韩月笙和宋芷卿是真心相爱的。”牧千寻轻声说出这句话,打破了这静谧。
司徒沛淳面不改色的落下黑子,陷入重围处于绝地的黑子起死回生反败为胜,逃过了全军覆灭的厄运。
他抬头看着牧千寻,作洗耳恭听状。不知怎么的,牧千寻开始像个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一般将韩月笙和宋芷卿的故事娓娓道来。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轻薄如蝉翼的光影流动中,人影婉约,仿若一幅画卷。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像是一对遁隐于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
此刻他是司源,她是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