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大夫人回府的日子,府里的下人们两天之前就开始忙碌起来,将府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来了个大扫除。前厅里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此时牧府所有的家眷都聚集在这里等着大夫人回来。牧千寻虽然伤还未好,但也不敢怠慢,早早的就被青儿拉着来了前厅候在这里,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
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遥遥的传来,没消多久马车队就已经行至牧府门口。苏瑾言被丫鬟搀扶着从车上下来,她身着粗布青蓝色道袍,头发也只是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枝白玉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消瘦呈疲累之态,少了几分往日里的锐气。前线战事吃紧,这一场仗打了足足有五个月还未见起色。苏瑾言思夫心切所以这次上白云山虔心向佛,终日呆在佛堂里面诵经参拜,望菩萨能够保佑牧楚成早日得胜归来。
她进门之后径直走向前厅,不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牧清妤见到苏瑾言进门立刻迎了上去扑到她怀里,甜甜的叫了一声娘。苏瑾言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爱抚了一下她的头,携她一同到主位上坐下。
苏瑾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大话之后就叫大家散了,一路车马劳顿她千金小姐的身子怎么吃得消,此刻除了回房休息别无他想。
从前厅出来之后青儿先把牧千寻送回了兰苑,今天是十五,她等会儿就要去账房领这个月的月钱。牧千寻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了韩月笙的那玉白膏,不然的话那伤势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青儿领了钱之后回到兰苑里,盘算着待会儿出府到底要买些什么东西。她见牧千寻正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看宋芷卿带过来的书,便走了过去问道:“小姐,青儿待会儿要到街上去买些东西,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牧千寻听到青儿要出门,立刻从书中惊醒过来。她把书一合,满面笑意充满期待的问道:“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
青儿闻言脸色有些为难起来,支支吾吾着说道:“这恐怕不行……小姐若是要出门,就必须要先向大夫人请示方可。不然的话门房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大户人家规矩森严,想来也是不会轻易让一个小姐出门的。牧千寻也就不多说些什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若是看见芦荟便帮我买一些回来吧。”
青儿应了一声好,便收拾好东西出门去了。
春日里的午后光景带着一种微醺的暖意,人越发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带着几分慵懒。西南角处地菜园里长出了几支最寻常不过的油菜花,金灿灿的颜色在阳光下带着耀眼的明亮。两只白色的蝴蝶追嬉打闹飞到了兰苑里,漫漫的在半空中飘舞着。牧千寻放下书本,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房去睡个午觉。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一阵翅膀扑朔之声,她回过头来原来是早上飞出去的那只鸽子飞回来了。
这鸽子一般早上出去要到傍晚才会回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牧千寻转过身子朝着院子里面放鸽子的笼子走过去,那鸽子正停在笼子上咕咕的叫着。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鸽子的小腿之上绑了一个细细的竹筒,取下来一看里面竟有一张纸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飞鸽传书吗?牧千寻饶有兴趣的将纸条取出来展开一看,薄如蝉翼的宣纸上书五个大字,“道花胡同。”
这道花胡同显然是个地名,肯定是有人借信鸽传信,但是怎么会将信绑到自己的鸽子身上呢?牧千寻百思不得其解,她将那纸条撕碎,又将竹筒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总之不关自己的事情就不要多做研究,免得惹祸上身。
到了傍晚的时候,青儿从街上提了一些糕点布料回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盆小小的芦荟,像是要去献宝一般的满面笑容。
“小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还未进门青儿爽朗的声音就已经传入耳中。
牧千寻脸上正敷着白芷面膜,悠悠的从里间出来,脸上白乎乎的一片把青儿吓了一跳。她也不敢说话,怕把脸上好不容易摸好的面膜给弄坏了,只是走到桌前细细打量着那盆小小的芦荟。几片青翠的叶子还不是很肥大,估计得养一段时间才能供给给她做面膜。
过了好一会儿牧千寻才去将脸上的面膜洗掉来和青儿说话,她先是笑着说:“青儿姐姐,谢谢你给我带芦荟回来。”
青儿摇了摇头回话道:“这有什么可谢的,真是折煞青儿了。不过,小姐啊,你整日就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脸上,那些东西真的有用吗?可别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牧千寻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些啊,可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而且韩大夫也说这些方法并没有问题,只要假以时日我必定能改头换面。”
青儿也不说话,显然还是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牧千寻缄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青儿姐姐,你可知道这京城里有一处叫道花胡同的地方?”
“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青儿急切的回答道,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牧千寻见她如此反应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道花胡同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青楼聚集地啊……”青儿小声的回答道。
牧千寻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慢慢踱着步子回了房间。心里不住的抱怨着那个纸条的主人,你要去逛青楼就直接去嘛,还要搞个飞鸽传书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她爬上床榻伸展了伸展身体,又开始练起瑜伽来,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每晚的例行公事完成以后牧千寻便洗洗上床睡觉了。
夜已深,兰苑也陷入了沉寂里面。天上乌云密布,遮住了皎洁的月光和漫天星辰,四周像是凝固了的墨汁一般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个黑影无声的跳落在院子里,走到鸽子笼前将那只鸽子拿了出来在它的脚上摸索着,却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东西。他又将那鸽子放了回去,提着刀走到主屋前,轻轻推着门,意外的是门竟然没有上闩。他脚步无声,慢慢的走进屋里来行至床榻前,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盖着锦被,正呼吸平稳的熟睡着。他伫立良久,终究是不忍心下手。
窗外簌簌的刮起了风,不停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嘚嘚的声音。睡梦中的牧千寻听见响动,皱着眉头翻了一个身。那伫立在床榻旁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