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把你这府第重重包围起来,看她忍不住饥饿,自然会自己走出来。”
“密室里面我已备下多年吃不尽的食物和水,你便困上三年二载,绿珠又何惧哉。”
“石崇,绿珠不过就是三斛珍珠,你万贯家财,富可敌国,为何不想想,人死财光,人在财在,拥有万贯家财,还可再寻美女。这笔账怎就算不过来?你好浑!”孙秀为的是向赵王讨好,献不上绿珠,他没法交差。
“绿珠虽是侍妾,但却是冰清玉洁,我决不能让她受到玷污。孙大人,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石崇,你真是不识好歹,冥顽不化,既如此,你话已说绝,本官就要把你全家开刀问斩了!”
“且慢!”一声女子的断喝,从对面的百尺楼上传来。一袭绿衣的丽人绿珠,出现在楼顶朱红的栏杆前。
石崇急得跳脚喊道:“绿珠,你不该现身!”
“啊!你就是绿珠。”孙秀大喜过望,“你听见了,石家老小四十多口人的性命全都系于你手。”
“孙秀,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绿珠高声说与众人,“我对石大人忠贞不贰,此身决不会让奸王玷污!”
“哼哼!”孙秀自以为得意,“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心。”
“宁可玉碎,决不瓦全!石大人,来生再相聚首,我去也。”绿珠纵身跃下,百尺高楼,怎能得全性命,登时香消玉殒。
孙秀气极败坏:“杀!给我杀,全杀,一个不留!”
在孙秀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石崇及石家四十多口喋血院中。
孙秀除掉了淮南王,地位稳固多了,但是明显感到齐王对他总不是正眼相看,白眼珠翻弄他,孙秀于是便把这一现象报告给赵王。司马伦沉吟少许:“孙大人,他这样待你,便是对本王的不满,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此人笃定是我们的对头。”
“那怎么办,”孙秀试探着问,“也把他除掉。”
“不妥,”赵王晃晃头,“刚刚除去两个王爷,如果再对宗室王爷下手,怕是舆论对你我不利。”
“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孙秀提议,“把他开出京城。”
“对,朝政大权在我们手中,”赵王言道,“孙大人拟旨,改封齐王为平东将军,克日去许昌赴任。”
齐王接到圣旨,明白这是赵王排挤自己,如果不去,势必还要受到他们的打压,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齐王无奈只能领旨离开京城洛阳。
齐王一走,赵王便随心所欲了。他加紧准备篡位称帝,先给自己加了九锡,把王府的卫兵增至两万,感到还不放心,又招募私兵将近一万人,使得赵王府卫兵就达到三万人。
孙秀也不甘落后,又加了辅国将军头衔,并自任侍中,让自己的儿子孙会,娶了惠帝的女儿河东公主为妻,他儿子也就算是当了驸马。他还把自己的外孙女羊献容嫁给了惠帝,逼着惠帝立羊献容为皇后。这样一来,孙家在大晋朝中便权势熏天。
310年正月,赵王的野心膨胀,在孙秀怂恿下,正式即位称帝,尊惠帝为太上皇,迁至金镛城软禁。赵王之子尽数封王,以孙秀为侍中掌兵。梁王司马彤、义阳王司马威以及何劭等都分居要职,就连他们的党羽也都论功行赏,奴隶走卒都封了爵位。朝堂之上,满眼尽是冠以貂尾蝉饰的文武官员,简直多如牛毛。赵王为了笼络人心,凡在这一年所举荐的贤良、秀才、孝廉,全都不经过考试,即授予官职。凡在品的郡国计吏,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统统录用为官府吏员,凡在此前任职的县令,一律封为关中侯。这使国库中的物资,都已不足封赏之用。所封高官过多过滥,来不及铸造金银印,只得用白木板权且凑合。
赵王伙同孙秀的胡作非为,远在洛阳的齐王焉能不知。他也不甘坐视不管,即将豫州刺史何助、龙骧将军董艾,约到一处商议起兵。三人一拍即合,镇守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立刻响应,四处兵马合共已达二十万。一时间声势浩大,一路杀向洛阳。待大军到达朝歌,常山王、新野公、河间王等也纷纷响应。大家合兵一处,发誓要推翻赵王。
司马伦获悉齐王为首起兵,已经是两路进逼京城,急忙分派两支兵马,南下北上拒敌。可是军无斗志,两线皆吃败仗。成都王的大军,乘胜进抵黄河北岸。洛阳城内人心惶惶,许多将士议论着要杀掉赵王和孙秀,也好献城与齐王,博个封侯之赏。孙秀吓得连中书省的大门都不敢出,他的党羽也已乱作一团。
外部数十万大军逼近京城,内部人心思变极度不稳。左卫将军王舆、尚书广陵公司马璀二人,集合起部卒七百人一拥入宫,护卫的禁军三都司马,率禁军响应,当时把赵王围困于后宫中。
赵王一再给众人作揖:“各位大人,平昔朕待诸位不薄,今日何以刀兵相见,意欲何为?”
王舆用剑指着赵王:“立即颁诏,敕太上皇回宫。”
“朕已尊他为太上皇,回宫无益。”
“怎么,是否想要找死!”司马璀喝问。
“大人息怒,朕照办就是。”赵王赶紧写了诏书。
王舆率军去接惠帝,司马璀这里派兵围困住赵王,他自己则领兵前去孙秀府邸,孙秀部下想要阻止,被司马璀手起剑落砍翻两个,其他人全都靠后不动了。司马璀喝令一声:“全部拿下!”以孙秀为首,孙府全家大小连同奴仆一百余口,尽数上了绑绳,在院中密密麻麻跪了一排。孙秀见了司马璀,对他恳求道:
“大人,如果有罪,罪在孙秀自身一人,罪不及家小,更无涉家奴,愿以身谢罪,放过家小和奴仆,将世世感戴大人的厚恩。”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在得势之时,动不动灭人三族,你何曾对人开恩。本官不连你三族,已是法外开恩。”司马璀吩咐道:“行刑者,给我悉数斩首,一个不留!”
只听哭声号啕,但见血光四溅,孙秀院中一百多口,转眼间阴阳相隔,冤魂升上天国。
司马璀回到皇宫,王舆也已将惠帝接回。惠帝按王舆主意,当场降下圣旨,着将赵王囚禁金镛城。风光一时也曾称孤道寡、当过皇帝的赵王,被押往金镛城过上囚徒的日子。他所有家人,包括封王的诸子,全都惨遭砍头。赵王为皇帝时所封的文武大小官员,也都一律被免除职务。
六月初,齐王几十万大军进入洛阳,用武力清除了赵王的残余势力,结朿了这场反赵王的战争。这场皇位之争,前后历时六十多天,总共死亡十余万人。
战后论功行赏,因齐王首倡起兵,可称居功至伟,遂以大司马辅政。成都王、河间王分别各回邺城和长安。临别,诸王同去祭拜皇陵。新野王和齐王同乘一辆锦车,新野王提醒说:“王兄,你应当把成都王留京共同辅政,这样你可以在眼皮底下盯着他,否则,应该剥夺他的兵权。”
齐王不以为然:“大家同为宗室亲王,况且并肩战斗,打倒赵王,怎好夺其兵权。”其实,齐王不想让成都王留在洛阳分权。
另一辆锦车上,常山王与成都王同车。常山王也不是老实主儿,他暗地里鼓动成都王:“王兄,齐王为人肚量狭窄,容不得人,此番倒赵,若不是你带兵加入,胜负尚难预料。就该留下你共同辅政,齐王也不谦让一下,好像这大晋朝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还是齐王率先举起反旗,方有今日局面。他在京辅政,亦理所当然。大功告成,本王仍回封国,也没什么不妥。”成都王深藏不露。
大晋永宁二年[302]三月,齐王要造大司马府。为了规模超过皇宫,他强拆了一百多家住户民居,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三月中旬,皇太孙司马尚病亡,惠帝已再无子孙可立,这样皇位继承人没了,就必须推举出各方全都认可的新皇储。
按照亲疏顺序,应该是立成都王为皇太弟。可是齐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成都王染指皇位,他就做主册立了惠帝弟弟之子,年仅八岁的司马覃为皇太子,这就堵死了成都王的皇帝之路。同时也堵死了皇位顺序第三位的继承人长沙王的路。二人自然大为不满,原本想息事宁人的成都王,在长沙王的鼓动下,也愤愤不平起来。
尚书王豹对齐王说:“王爷如今犯了五种过失,还有四难,已不益于在朝执政,应该退归藩位,让出大司马之职,方可保全家人性命。”
“本王就不信他成都王能有多大本事兴风作浪,朝政大权我来执掌,谁不老实,本王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王爷,如今河间王植根于关中,成都王占据邺城,新野王称霸江汉,三王血气方刚,皆典掌重兵。他们一旦合起手来,只怕你孤掌难鸣,那时独处京师,进退两难。”
“依你之见,当如何对待?”
“要采取主动,分而治之。”王豹提议,“仿效周公,分陕而治之法,与成都王以黄河为界,南北分而治之,夹辅天子。这样,诸王必不再与成都王合手,待局而稳定,再图成都王岂不易如反掌。”
“且容我思考后再做定夺。”齐王没有立刻表态。
不想,这个风却透露出去。特别是长沙王得到消息后,借进京公干之机,找到齐王当面质问:“王兄,听说你轻信谗言,要将我们宗室王分而除之,你在京辅政,我们可是没人说闲话。王兄如果这样小心防范我们,可真要把我们逼到敌对面上去了。”齐王有些尴尬:“长沙王,你这是误信别人的传言,王豹未曾说分而除之,他说的是分而治之。”
“这也不对,是个天大的阴谋一是在挑拨离间我们亲兄弟的手足情,想让我们变成仇敌!”
“他说是说,本王不是没信也没办吗。”
“这种奸佞小人,就该除之而后快。王兄如若没有视兄弟如仇敌的想法,就该把这个王豹除掉,以证清白。”
“这,难道要本王杀了王豹?”
“只有如此,宗室王们方能信服。”
“也罢,传王豹觐见。”
少时,王豹来见:“参拜王爷。”
“大胆王豹,竟然离间我们宗室王间的血肉亲情,殊为可恨,”齐王临时又有了不忍之心,“当责你八十钢鞭,以为警戒!”长沙王一听齐王变卦了,便挽起袖子站出来:“王兄,这鞭打之刑就交与我行刑。”
“好吧。”齐王也说不出反对的道理。
长沙王抄起钢鞭,劈头盖脸就打。按理说,鞭刑时当打臀部,可长沙王打的却全是头部。
王豹已是头破血流:“王爷,下官所奏之言,全是为王爷着想。王爷日后,必然死在诸王身上。”
“我叫你嘴硬,死到临头,还在挑唆。”长沙王鞭子越抽越狠,王豹脑袋已被打成如同血葫芦一样。
齐王未免心下不忍:“怎么,还打呀。”
“你说八十鞭,这还不到六十,自然要打够。”长沙王下手更重了。
王豹声音越来越低:“我死后,把头挂在大司马府上,让我看着,齐王他……是如何……兵败被……杀的。”王豹没有声了,没动静了,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齐王此时埋怨长沙王:“你呀,怎就把人给打死。”
“我还没超过八十鞭,是他太不经打。”长沙王总算解恨了。齐王感到上当了,被长沙王算计了,他为王豹之死觉得内疚,心中也就对长沙王系了个疙瘩。
大晋永宁二年十二月,河间王派主簿李含到京城,来给齐王送年礼,恰与齐王府的右司马赵骧在大门里相遇。赵骧身为齐王府的官员,自觉高人一等,大大咧咧地拦住李含:“哪来的,什么事?”
“啊,下官是河间王府的主簿,特地给齐王大司马送来年礼。”李含小心翼翼地回答。
“送的什么好东西?”赵骧动手就要翻看。
“别动!”李含挥手将赵骧伸过来的手挡回去,“小心,别给碰坏了。”
赵骧心中好恼:“什么值钱的宝贝,值得你这样!”
“赵大人,这是河间王精心给齐王挑选的。商代的上好花瓶,是妲己娘娘专用的,流传至今,价值连城啊。”
李含这一说,赵骧更要看一眼:“我就不信是纣王的东西,你拿一个破瓶子是想骗人。”
“不,不能看。”李含更加护着。
赵骧死活要看:“本官看看又能怎的,还能给你看化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送礼也得经我验证。”
二人你抢我夺,不觉双方失手,盒子掉落在地,“啪”一声响。两个人全都怔住了,呆呆地盯着地上的盒子。
少顷,李含回过神来:“糟了,不知瓶子如何?”他拾起来打,开盒子,一看,里边的花瓶已是碎成十数块。
“啊!”赵骧也觉不妥,“这么不结实。”
“姓赵的,你叫我怎么办!我如何再去与齐王相见,又如何;回复河间王,你可把我害苦了!”
“姓李的,你还不要假装出这般熊样。”赵骧干脆来个不认账,“你这就是假的,真的被你抵龙换凤了。本官根本没接过来,你就故意撒手,把它摔碎,你把真品落下。我就是这样告知齐王,也还是这样告知河间王,逼着你也得把真的花瓶拿出来。”“你,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这是打中你的要害了!”
“赵大人,你要实事求是啊。”李含近于哀求了,“你确实是没接住,才致使花瓶摔坏。”
“告诉你,本官就一口咬定是你有意落地,看齐王、河间王怎么收拾你!”赵骧狠狠地说,“你就等着倒霉吧!”
“你,你!”李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咬牙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