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穆天云在大脑里理一理繁杂的情况，便选择了一个突破口。他命令把王祥带进市局审讯室。
你知道我们如何发现你的吗？
王祥木然。他用呆滞的目光盯着穆天云，回答，我不知道。其实在牢房里他就想过这事，铁路爆炸案他搞了三年，公安部派来了专案组，从全省抽调警力，他们也没破了案。那时候穆天云也来了，蹲在周边矿上搞排查，一次次摸排都把他给漏掉了。为什么？他王祥也采取了反侦查手段，你们不是要证据吗？他专门写了标语，你说他对社会主义有多大仇恨，那不可能，他王祥的父亲在抗日的时候，在汉水湖上捕鱼，被鬼子的子弹打死了，他自己还当过兵，回来还分配在煤矿工作，还娶妻生子，对共产党能有多大仇恨？都是计划生育惹的祸，多生了一个闺女，镇上就罚他的款，还把他家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台缝纫机给抬走了，他当然生气，他就想弄点炸药雷管在铁轨上吓唬吓唬火车，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一趟专列，上面有南方边境作战凯旋的将士，他怎么能知道是他们呢？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穿过几年军装啊！他又不是调度，怎么知道那列火车是干什么的，装的什么？但是炸火车就是破坏社会稳定，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犯罪行为，王祥现在才知道，抓到了就是杀头的罪。怎么抓到的，他哪知道？那是你们公安的事。就这样几十个字的标语，又让雷子们大吃一惊，他们认为这个反动分子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其实他是个文盲，从小在湖上打鱼，一天学没上。那些内容是他那天从矿上买了二斤猪肉，找了一张旧报纸，花了老大工夫，从报纸上抄的，把好话反过来说不就是反动啦！可是从上面来的专案组，说是破案专家，带来了高技术侦察器，在落后的矿山乡村就用不上了，那个专案组折腾了一阵子走了，王祥也就没再作案。这会又作案，用他的话说，还是肚里有气，家里家外都不舒畅，就想发作一下。没想到这一回走了个不归路！
他还在想那天他从季茹萍那里回来，心里还在回味着从未有过的感受，这是感官上的也是心灵上的，而且从妻子那里也没有得到过的，所以他对妻子实行虐待，在季茹萍身上就是享受，就这样他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忽然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天雷在头顶炸开一道裂缝，等他从噩梦中惊醒，手铐已经戴在了他的手上。他一直在想，他这个作案老手是怎么被发现的？
穆天云审讯他的时候很平静，等他无话可说的时候，才把他帮季茹萍写的信和标语字条，几次爆炸作案现场照片都摆在他的面前，他的脑袋像中了一颗子弹开了花，耷拉了下来，一切愚昧的反侦查手段都将化为泡影。
穆天云看他不说话，就将了他一句，我们还打算给季茹萍立功呢！
他的脸顿时变了形，怎么？是这个娘儿们害的我？他像一头公狮，突然咆哮怒吼了，那个抢枪的就是她的儿子！
一个记录员接着问，你有证据吗？
他蒙着脸，天又黑，我看不清，但我感觉是他，他给了我一个掏裆拳，他学过武术，金水湾只有他会。当时我手里正好有一把老虎钳，我被他抓住了手腕，但我的钳子夹住了他的手指，不断也得残废，不信你们去查看！
是哪只手？
你死我活的哪有脑子想那个？
他为什么要夺你的枪呢？
他也搞不清，不知如何回答。
季茹萍报案有功，你要陷害她的儿子会罪上加罪！
王祥呼地站起来，说，前年，我跟白浪在矿上喝酒，说于飞在外面赚大钱时，白浪说他在海边上搞不正当活动。
白浪了解他？
嗨，他俩都是白大鹏的种，都跟钱好！
穆天云从王祥的口供里摸到了于飞的线索，他认为很重要。于是把去海城方向搞调查的干警找来，他们汇报说，海城琅琊台有一家海狮机械厂，厂长叫辛富贵，从国外搞来料加工，专做铁锤和刀剪。辛富贵原是县里的产品推销员，南北跑生意，结识了一个叫海一鸿的朋友，海一鸿资助他把快要倒闭的红星修理厂，转产搞家用机械产品加工，畅销西欧和东南亚，后来又吞并了许多机械产业，成立海狮集团，成为国家对外出口产品的名牌企业。他的妻子焦丹原在县机械厂当工人，随男人挂职到乡镇企业办厂，他的妻妹焦艳是工业技校毕业，在县机械厂当技术员，因和丈夫不和，投奔姐姐在厂里当工程师兼副厂长。于飞是海一鸿在这家厂里的股东总代理兼采购员。他业务熟练，聪明能干，加上小伙子是个彪形大汉深得厂长的信任，焦氏姐妹都很喜欢他，据说，海狮集团能有今天，与他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社会上对海狮的看法？
当地派出所反映，他们的产品质量好，海内外销量好，对国家贡献大。只是焦艳和丈夫离异后，没有再找，现在独身一人，有时和姐姐争吵几句，好像是争风吃醋，我们见过她们姐妹两个，是典型的胶东美女。
金成运送的物资呢？
在厂里的临时库房里放着。一提起金成运送的钢材，焦艳就毫不含糊地说，于飞从你们那里高价购买的几十吨钢筋，原来是准备扩大厂房用，是一位姓金的司机运来的，我看他人老实，又勤快，就奖励了他五百元，她从收据里找出了那张买钢材的发票，这是光华焦炭公司卖的。
他们的资产有多少？
看规模有几千万，每年上缴国税一百多万，是个大厂！
见到于飞没有？
他去上海了。不常在工厂上班，大都在公司里。
一个很有希望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穆天云想，于飞经常回家可信了，他是采购员。王祥是看在季茹萍对他的揭发，才说出他对于飞的怀疑，很可能是处于报复心理。于飞要真的杀人抢枪，他妈能不知道？她骗王祥不是自投罗网，再说，于飞在这样的大厂工作，要枪干什么？
想到那手上可能的断指，他又抱有希望，便给海城公安局打电话说了这事。
哪知君梅和白云姐妹已经先走了一步。水湾村支部书记得知了王祥的口供，就对君梅说了。君梅紧张害怕了一阵子，却又感到了激动。君梅说，要从于飞身上破了案，就是刀山火海俺也要上。俺学电影上的演员，装神弄鬼去看他的手，有没有残疾？
支部书记一直想为专案组办点事，他得知这个信息就把任务交给君梅和白云姐妹。相信你们能搞到真实情况，帮助专案组早日破案。支部书记是个急性子，他想从民间获得情况。他祝君梅取得成功！
二
金水湾有个姐妹服装厂，里面的姐妹有在湖田械斗中被打死父亲的孤儿，里面有君梅，白云等等。支书大叔是他们的监护人，集体把她们养大，这些孩子对党对社会感情深，改革开放后，很多年轻人出去打工，支书大叔不放心，给她们开了个姐妹服装厂，以做工精细质量第一闻名东南亚，是汉水湖的著名品牌，其中君梅就是市人大代表。
君梅带领妹妹白云，走在春色的阳光里，嫩绿的杨柳拂面，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
君梅消瘦了。姐姐春兰的失踪和恋人的出走，吃不下，睡不着，她才真正体会到心急如焚的含义。一闭眼，不是姐姐站在面前，就是郭亮来到身边，有时一夜哭醒几次，她痛恨自己对郭亮太残忍了，她也更发疯地爱他。他太天真，我都不理他了，他还邀我去上海。他如实向我承认错误，这哪是感情浅薄人做的啊！她太想他了，恨不能一把将他拉回来，他在哪里？她说过，郭亮要是死了，她也没法活了。
那么，于飞抢枪有可能吗？她在心里想。
那么季茹萍为什么叫王祥写信呢？
王祥在季茹萍家干活，或是听了王祥可疑的话，她为了破案才骗他的字迹，这也可能啊！
她会积极破案？她把头一捂，唉，头疼，破案，破案，越破越麻烦，真是愁煞人了，穆厅长他们整天干这个还不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