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当长时间的习惯了一种习惯之后,就很难再去改变。
我想我是疯了,并且疯得已经习惯了。
看到那两个人在房间里全身摩擦,我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去煮我的面条。
他,我的男朋友,和她,另一个租住在这间房里的女租客。
我的男朋友姓赵,名斌。我们一起租住了这套两室一厅的出租房。
开始的时候,他说要给我一个舒服的环境。到后来,他又说房子租金负担不起,必须找人合租。
我们是情侣,找男的,他怕我不安全,找女的,可以陪我聊天。
他找来的,是他们公司里的一个女同事,说是死党关系,铁跟哥们一样。
于是,他们常常同进同出,除了他和我还是睡在一张床上,没一处地方不显得我多余。
习惯真的很可怕,我习惯了一切都由他作主,所以听之任之。
一直到,我看到了他们一同在房间里作摩擦运动,我还是听之任之。
我转过身,到厨房里砰哩磅啷的操作起我的锅碗瓢盘,打算给自己煮一锅清汤挂面。
也许,再加上几个肉片,味道就很好了吧。
房间里的人听到声音跑出来,他们是从我和他的房里出来的。
赵斌一边走,一边说:小雪,回来啦,帮我们也煮一份儿,我和玲玲还有公事要谈。
说完,两个人脚前脚后的,又关到另一处房间里去了。
啪的一声,还锁了门。
那个玲玲的头发,一直是凌乱的。
我想,要不是整过,他们俩连衣裳都是凌乱的。
这两个人,转换阵地的速度还真快。
赵斌算是给我留了一个面子吧。
没有在我的面前,在我们的房间里明目张胆。
虽然换了一个房间的本质是一样的,可至少他还懂得给我找一个借口。
谈公事?什么公事需要两个打工仔下班以后关到房间里去密谈?
啪嗒啪嗒,锅里忘了加水,火大了,锅底被烧焦了,再烧下去就穿孔了。
我拎起锅柄,砰的一声,将小锅丢尽了水糟里,开大了龙头,任它冷却。
也许,我该到了改变习惯的时候了。
房间里面的人还在睡着,我捡起几件简单的衣服,拎起一个方便携带的旅行包,趁天还没亮,出门了。
我讨厌罗里罗嗦,讨厌婆婆婆妈妈纠缠不清。
所以我的打算,没有和任何人明说。
我没有跟他告别,没有提出分手,没有伤心落泪大吵大闹,更没有冲到那女人的房间里去大骂她无耻。
我就这样走了,像上班一样,连一句话一张字条都没有留。
不过也许,赵斌他根本就不想要我的任何一句话。
包括分手。
我给自己重新找了一个新的住处。单间,30平米,包括卫生间在内。厨房就在客厅,是房东给搭起的一个简易水泥板架子,靠在进门处的右手边,一回家就能放菜,很是方便。这个单间有三个窗,其中两个是高两米宽两米的大窗,各占着一面墙。另一个是1米高稍小一些的小窗,三个窗子在三面墙上相对着,给人四面通风的感觉。我在靠里的那一边窗下,摆了一张单人床,床脚边刚好塞得下一个小号的便携式布衣柜。这衣柜是我刚买的,45元,装了一个下午,才把几根看起来简单,实则将我折腾得几欲撞墙的铁管子连接好。
但我想我还是没装好,因为把它贴在墙上放好后,每次取放衣服它都摇摇晃晃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好似在做它专属的抗议。
摆了床,衣柜之后,我又在另一面窗下,放了一张简易的电脑桌,这既是我工作用的桌子,同时也是我的饭桌。至于那一面稍小一些的窗子,则作为我煮东西时的通风口了。
我租住的是顶楼,是房东私自增加搭建的,从我床边的那面窗口上望出去,外面全是其他楼的顶楼。萧索冷清的,好像我与世界隔了一层天梯。
电脑桌那面窗外的,恰是另一幢楼的楼层。那幢楼也是超建的,但是建得比我房东的这幢还高。我坐在电脑桌前望过去,正对着对方最顶层的走廊。两幢楼间相隔得近,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或是,对方也能将我看得一清二楚。因此,我两面窗的窗帘都是常常拉挂起来的。
不过,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对面楼的那一层,只住了一个人。
一个人住一层楼?
真是奢侈的。
连我这一层私自搭建起来的,也都住了两户人呢。
而在我的楼底下,都是每层四户的。
我住的,是这幢楼的第七层。
虽然我离开时,没有跟赵斌说分手,但我想,他应该明白的。
难不成,他真的以为我是傻的吗?
我只不过,习惯了将主意将给他拿罢了。
可我没想到,他真的当我是傻的。
在我离开后的第三天,他找到我的公司来。
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公司的,但我们在同一个大厦商场工作。
他和他的女同事是X公司的渠道业务员。
我是A公司的商场销售员。
他一来到我工作的店面,立刻大发雄威:小雪你这三天不回家是去哪了?你想跟别人跑吗?
赵斌这个人,总是五大三粗的,遇事就喜欢吼,好似他的声音越大便越有理。
而我呢,因为自我感觉嗓门子比不过他,因此总是喜欢退让。
我以为爱就是包容。
但我不知道包容竟有一天会变成纵容。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成了事事皆对的大老爷,而我却成了样样都错的小傻瓜。
可是,我不是真的傻。
还好他来的时候还早,商场刚刚开门,顾客还不是很多。只偶尔有几个早已经迫不及待的人游走在大厅与走道间,考虑着进入哪间公司选购。在我公司的门店里,只有几个我的同事在打扫着卫生。
我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难以置信这时候他还能叫嚣得这么理直气壮。
是不是非要我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呢?
谈恋爱时,我就曾经跟他说过,一旦我发现他不爱我了,我一定会离开他的。难道他忘了?
赵斌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他的气势渐渐弱了,他嗫嚅的开口:小雪,你回来吧。
我不理他。
小雪,没有你,那个家就空了。
怎么会?有我才是多余的吧。
小雪,你不爱我了吗?你变心了吗?
我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变心的人是谁?
小雪……你不喜欢的话,我跟玲玲商量一下,叫她搬出去……
百般推赖,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可他舍得?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很亲密了吗?
小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只喜欢你一个的,真的。
我怎么觉得,他不是只喜欢我一个,而是肯跟着他,一切听从于他的傻瓜,似乎是只有我一个吧。
那个叫玲玲的,虽然人很随便,但她的性格似乎比较霸道和泼辣。赵斌这个大男子主义的跟她在一起,绝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她不会为他煮饭,洗衣,拖地,更不会任由他在外面吃喝到凌晨才回来而不管不顾。
我相信,我不在的这三天里,他们的刺激新鲜感已经过了。他一定是渡过了三天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所以此刻才会犹如被丢弃的小狗般的哀求我。
你走吧。
我对他说,我要开始工作了,现在我不想考虑我们两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考虑?我等你。他焦急的催我。
我抿了抿嘴,一句我再也不想考虑的话含在唇齿间却始终吐不出来。
我终是对他有情,见到他此刻一副认错的表情,我便难以狠下心肠。
这是我的弱点。
他知道的,所以才会大清早的来公司找我。一开始以唬人的气势登场,不过是一种试探。见我铁了心的不理他,才摆出了哀兵的政策。
只要他的态度一软绵下来,我就绝无法再对他硬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给我一点时间。
我咬着唇对他说,等我考虑清楚了,我会回答你。
赵斌立刻笑呵呵的应了。
分手的话,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自此之后,每天上班前,他都会守在我公司的门口,递给我一袋热乎的早餐和一瓶饮料。下班之前,他也都会赶到我公司的门口,等着送我回家。
可是我从来没有让他送过,只出了大厦门口就分了手。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新居地点。
我想给自己保留一片清静之地。
然而,一个月之后,我终于还是动了心,软了态度。
那是因为,他终于将那个玲玲,赶出了我们的小窝。
那一天,玲玲红着眼睛气乎乎的经过我们门店时,她特意站在门口外,狠狠的盯着我瞧。
她没有进来找我,也没有骂我,而是就那样站在门口,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之后盯着仇人看的一样,狠狠的盯着我。连站在我身边的同事,都觉得是心惊肉跳。
小雪,你什么时候惹了那种人?
没有啊。我摇头。
是我被他抢了男友,应该是我恨她的才对。但我觉得恨这东西太浪费情绪了,所以我才对她没有感觉。可我不知道,她怎么的就会恨起我来。
那一天下班时,我才知道,是赵斌将她的行李丢出了门外,用强硬的方式轰出了她。
玲玲住在我们那里,虽说是合租,也是交租金的。但是除房租以外,每月的水电费她从来没有支付过。
不支付水电费的人,使用的水电却是最大量的。房里两台电脑,一台台式的,一台笔记本的,每天都在同时开着。家里的洗衣机,任何时候也都是她的衣服在里面盘据着地盘。有时候是洗过的,有时候没洗过。每一次她洗澡的时候,更不用说,是我们两人加起来的两倍。
虽然说这只是生活中的小事,但是这些费用一月月的累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
从前的时候,她可以用身体来支付。
在我离开之后,她的身体支付便不够用了。
加餐和正餐毕竟还是不同的。
有了这么多的优惠条件,她当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但是如果跟赵斌在一起,她又绝受不了他的大男子主义作风。
两厢争执之下,她终于是被他粗暴的轰了出来。
所以,她开始恨我。恨我害她丢尽了脸面,在同行中成了一枚笑柄。
可是,我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却是忍不住的窃喜。
我没有想到,我居然能战胜一直以风性万种著称的玲玲。
就是因为觉得我一定会输给她,所以才主动的退出的。
当赵斌这天再次恳求我跟他回去时,我差点就要当场答应他了——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胜利滋味。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不再做他的傀儡,离开了他,怎么甘心就此失败回头?
我的租金是交了一个季度的,这时候搬回去不划算,房东又不退钱,晚点吧。
我对他说。
他不干,承诺愿意替我补偿这笔损失,也希望我能马上搬回去和他住。
还是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我挣扎着坚持。
难道你真的有了新欢?
赵斌开始质疑我,我已经把那女人都赶走了,你还不回来,是不是真的变了心?
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肯回来?小雪,我们的爱难道就这么脆弱吗?原来你说爱我一辈子的,都是骗我的吗?
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小雪……
……
我无言以对。下班前的这场争辩,最后以他貌似痛苦的一拳打在墙壁上而结束。
看到他的手指骨关节上冒出的红红点点,我不由的心痛了一下。
争执,和他的每一次争执,我是从来都没有赢过的。
从他的气势,到他的音量,再到他的理直气壮的语气和理所当然的受了委屈的逻辑。
我没有一样能战胜得过他。
而我也只以为,只要他是真心爱我的,那么即使这些都败了下风,我也是甜蜜的。
那么,他是爱我的吗?
他对我的爱,是否就如那一拳下去的力量那么样的重呢?
我不知道。
我犹豫的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我习惯性的把我的决定,交给了上天。
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我祈求上天来给我做主。
到底,我该不该回到赵斌的身边呢?
殊不知,我的这一个决定,才是一个真正的错误的决定。
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把自主权交给别人。不管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还是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