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毕,梦瑾忙从他的怀抱中弹坐了起来,然后迅速站了起来又呆立在一旁,
谢景铄却看着她这一系列恨不得想急急撇开的样子一阵浅笑,只抬头看着她红若娇花的面庞笑着问道,“姑娘看弟子的琴技如何呀?”
梦瑾闻言心中又羞又怒,只冷冷答道,“好的很,可以出徒了!”
“哦!”谢景铄闻言已缓缓起身,“那今日有劳姑娘了!”
梦瑾闻言只是一愣,‘他这是在送客吗?’想着内心里隐隐竟升起一阵失落,可还是讷讷的去收拾案上的古琴,
“姑娘知道这儿为什么叫蓼芳亭吗?”谢景铄背池而立,笑看着她,
梦瑾听话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对上他温和却清淡的目光,
“这里四面环水,半株植物花草都没有,却偏偏叫个‘蓼芳亭’,不觉得名不符实吗?”
“三少爷这是在考奴婢吗?”梦瑾眼中眸光明亮,“谢府的人都知道,此亭名唤‘蓼芳亭’皆因这湾池水而起,此池名唤‘碧荷池’,顾名思义,每年盛夏,这池中就会绽放满池白荷,和风照日,碧叶清荷,十里之外几乎都能闻得花香,而这凉亭又在这花香的中心,叫个‘蓼芳亭’也不为过了吧!”
谢景铄听着梦瑾的侃侃回答眸光未动,笑意却渐渐淡了,只继续问道,“可这白荷盛开不过一夏,到花残叶败这池中又只余一湾死水,如同现在这样,你又能说这般景致还敢称为‘碧荷蓼芳’吗?”
梦瑾闻言眼中却是更加明亮,“不是‘花残叶败’而是‘蓄势待发’!”
谢景铄眸光一动,脸上第一次显出惊讶之色,
“不要以为花没了叶败了,那些生命就已死去了,它们只是将自己隐藏在水里以充分休息疗养为了明年能开出更加妖娆的白荷!”梦瑾走了几步停在亭边指着亭下的一池碧水缓缓说道,“看到这生机勃勃的翠色了吗?那不是水的颜色而是荷的颜色,即使是在如此深冬它依旧有着如此醉人而富有生气的颜色,这是执着的芳香,生命的芳香!以此来看,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景致,‘碧荷蓼芳’四字也当之无愧了吧!”梦瑾说完只明眸闪动微笑着看着谢景铄,
谢景铄的眼中此时有震惊有喜悦有迷茫有悲痛有思念,可一切的一切,终不过在他沉如深潭的眼眸中未及着痕便已化作了丝丝温柔点点狂喜,他浅笑着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梦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未及反应便已愣愣的跌进他的怀抱,待明白过来时忙用力挣扎,却越挣扎越只觉他抱的越来越紧,而自己也在他清如草木的体香中,暖如煦日的怀抱里渐渐迷失了神思,只听着自己‘咚,咚’加快的心跳声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只有你最懂白荷!”他低沉迷离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白荷?’梦瑾突然想起另一只白荷,那是绣在念雪倾心相绣的手帕上的那一朵含苞未放的白荷!梦瑾突然如梦初醒,想到念雪每日看着自己那温和信任的微笑只觉内心里一阵羞耻,我在做什么?我这是在抢她的心上人吗?梦瑾想着,只觉内心里羞愧难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挣开了他拥的紧紧的怀抱……
谢景铄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变幻的她满目的惊讶和疑惑,刚刚的一瞬他明明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回应,是他的错觉吗?可他再抬头却只看到站的远远的她和她那冰冷复杂的脸庞,
“你……”谢景铄刚要开口,
“少爷已经学完琴了吧!”她亟亟开口将自己的话都挡了回去,
“奴……奴婢……!”梦瑾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面,“告退了!”强挤出一句话捧起锦案上的古琴就往外跑,
“你……”他那一句话将说未说,梦瑾怀抱着古琴背对着他小跑着往桥上走去,她的心‘咚,咚’直跳,她似乎能想象的到此时如果回头看到的一定是他不可理喻的表情和满是不悦的神色,可她不能回头,如果回了头,她就会在他柔若流水的眼眸中忘记了念雪,忘记了那块手帕,忘记了她与她之间的友谊!
一时之间,谢景铄尚在恍惚,回过神儿来之时那一点红衣竟已渐渐从自己的视界里隐去,刚刚的旖旎似仍在眼前,怀里还有她的清香将散未散,可此时却已是人去亭空。谢景铄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一池碧水,那如乐似铃的声音似尚在耳畔,可没有她的碧水,只会让自己备感孤独压抑,谢景铄想借着她的话想象这碧水之下尚有万株白荷,可越想却越只觉沉痛,呼吸困难,不多时便再也承受不住提步向桥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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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谢景铄常常会来黛翠阁,可梦瑾却早已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不会让蓼芳亭上的那一幕再重演。他来黛翠阁,她就会想尽办法借故出去;他同谢灵薇说话,她就远远跟在后面沉默不语;到最后他干脆向她走来,她却总能事先察觉然后悄悄走开。与其接近时满怀伤心,倒不如退避三舍安宁度日,这样,至少还有一颗心是完整的。
然后就这样看着残冬的余寒一点点褪去,转眼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是日正是二月廿十,巳时初过,和风煦日,天气清朗,谢府全府上下张灯结彩,熙来攘往,而大太太的寿筵就在谢府早早大开的府门内热闹非凡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