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瑾被由方志安排的家丁送回黛翠阁时,见到了自己一直在怀疑‘不会真的会发生吧!’的场面,谢灵薇左手一杯热茶右手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藤枝,见到梦瑾第一瞬便大呼‘梦瑾,请让我负荆请罪!’说着居然还要下跪,被梦瑾好说逮说才勉强劝下她声泪俱下的凄惨道歉。
接着又听到家丁口传的险象环生的差点儿被轻薄的过程,当下便把刚刚扔下的藤条重新拿了起来,说什么要打的那个‘良材’让他老子娘都认不来他到底是根‘什么材’,一旁的红玉碧巧不紧不拦还反倒跟着煽风点火,害的梦瑾念雪劝了大半晌才勉强决定把行刑之日推迟到明天。
至整个黛翠阁得以静下来之时已是亥时以后了,红玉、碧巧已回了自己的屋子,念雪在临窗的大炕上铺整被褥,梦瑾则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望着手中瓷碗里浓黑的药汁发呆,那是念雪派小丫鬟刚刚去药房取的,用来治疗梦瑾脸上的淤伤。
谢灵薇的脚步在自己的周围踱来踱去,梦瑾微笑一瞬抬头看她:“小姐有什么话就快问吧!再转下去我都要晕的没法答话了!”
“嗯?好!”谢灵薇像得了赦令般忙也坐了下来,一脸探究的看向梦瑾,“梦瑾,你同我三哥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脸上的笑容一僵,梦瑾忙转了头继续低头看碗,不想让自己的心思泄露半分,
“其实今晚…”谢灵薇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婆子刚开始同我说那亲事时,我一口就回绝了,说梦瑾已经有我三哥哥了,结果五姐姐却笑我从哪里听的浑话,我怎么就看不出来,然后我一回想,好像也是,想我知道此事也是因为去年在慈安寺无意听到了你和念雪的谈话,”谢灵薇说着转头看了念雪一眼,见她毫无异色,又继续说道,“可从咱回了谢府,你们两人却一直只是淡淡的,三哥哥倒是常来,可你对他就像对四姐姐、五姐姐一样的客气知礼,从不越矩,也从不去碧云轩,所以,我才相信了五姐姐的话,梦瑾,”谢灵薇目露担忧的看向梦瑾的脸庞,“你果然还是同我三哥哥在一起的是吗?可你们,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梦瑾捏着碗壁怔忡发呆,脑中不断回响的却是今晚夜风中他的那一句‘我已不想再为姑娘带来更多烦扰,在下…告辞!’
“唉呀,小姐你就不要再跟着搀和了,累了一天了解,现在睡觉才是一等的大事!”谢灵薇被念雪从椅子上强拉起来,往内间推去,梦瑾抬头看到念雪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忙也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可…可我还没说完呢!”谢灵薇被推到了隔了内间的珠帘却依旧不肯罢休,“刚刚碧笛明明是听到了梦瑾今晚事情才回去的,可三哥哥怎么还不来啊?”
“许是人家有事情呢,小姐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谢灵薇被念雪强行推到了床上睡觉,黛翠阁里一时变的空静下来,
“梦瑾,还不睡吗?”念雪躺在炕上悄声问她,
“嗯!药还热,你先睡吧!”
烛火噼啪作响,屋子里静的呼吸可闻,‘咣咣’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院门响声,梦瑾心内一跳眸光清亮,忙起身向院中张望,隔着薄薄的窗纱,却只看见一个茜红色的身影立在门里,不一会儿又转身走了回来,
‘原来是红玉关门的声音…’心内升起一阵失落,梦瑾又缓缓坐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碗,抬手一口气将碗中的药喝的一干二净,一股浓烈的苦味从喉间不断往外溢,梦瑾咳了一声带来一阵恶心之感,伸手从一旁的干果盘中抓了两颗话梅扔进口中,
又是一阵沉寂,舌间的话梅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滋味,梦瑾终于从椅子中缓缓起身,吹熄了灯烛,静静摸到炕边,掀了锦被合衣躺了下来,被窝里早已被焐的暖热,可梦瑾却依旧只觉得自己此时通体冰凉,甚至在瑟瑟微抖,
月光透过窗纱浓浓密密的洒在脸上,‘真的是有其他事情吗?’梦瑾望着那被月光晕的发亮的窗纱怔忡发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沿眼角流下,刺的脸上淤伤一阵热痛,又是一滴,疼痛弥弥漫漫,直抵心底,梦瑾捂着胸口轻翻了个声,郁声呢喃:“这药好没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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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整个府中的大宴之事终于落幕,方志得以拖着自己疲累的身躯回到独属于自己的一进独院之中时,已是子夜以后了,身后还跟了三个管事,在向他禀告今日各自执行的事项,大抵都只是些琐事,方志没精神的向他们挥了挥手:“今日有些累了,你们明日再来,连同明日的事项一并细报!”
管事们听话应声而退,周身一时寂静下来,这一静,方志却只觉得那清凉的夜风中似携裹着阵阵萧索之感,茫然抬了头,却只见自己院门口的灯笼就在不远处了,院门已近,可方志的脚步却仍不觉轻快半分,
“唉!今日好累!”一声幽幽叹息自喉间发出,方志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间,想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却也只是无用之功,‘今日为何会这么累?怎么觉得力气都像被人抽空了一般?’心中正在抱怨,脑中却蓦然涌现出梦瑾在池畔明眸巧笑的脸庞,内心里一阵思潮涌动,阵阵痛苦之感随之袭来,
“是了!”方志嘴角泛起一个自嘲的笑意,这一年来,每当姐姐向自己提及她与三少爷的事情之时,他总会在听后暗自在心内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琐事,无需记得,无需记得,你要做的,只是尽力帮姐姐调查父仇之事,到时,她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心意!
‘终于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吗!’又是自嘲一笑,方志的脸色更加的沉郁痛苦,
刚刚迈进院门,便有一个家丁的身影从院门内侧走上前来,“总管!”
方志目光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在此,淡淡问道:“何事?”
家丁一愣,低头回道:“是杜良材,杖棍之刑已毕,现人在柴房,小的们在等总管亲自发落!”
一听到那个名字,方志的脸上现出一股森冷狠厉的寒意,口中轻喃一声“最好还是不要我现在见他才好!”下一瞬已抬了头,低声吩咐:“从此刻起,每十二个时辰一晚凉水,不予食粮,过几天自会有人亲自发落他!”
“啊?”家丁脸上现出一丝为难,“可那厮的老娘听说是咱太太身边的人!”
方志脸上闪出一丝不悦,语气微怒:“想让我重复一遍吗?”
家丁闻言脸色立变,“小的知错,小的告退!”
“等等!”方志随口叫住他,“去让小七给我提几壶酒来!”
家丁闻言看着方志十分苍白沉郁的脸色,小心开口:“总管似有不适……!”
方志闻言脸色越加难看,家丁脸上一惊,急忙躬身,“小的知错,小的这就去!”
却听身后隐隐和风传来一句,“只是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在今晚想个清楚明白!”亦不知是他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