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卞长眉一掀:“姑娘还有何见教?”他原来叫贺小舟为“小姑娘”,听了这段话后收起了轻慢之心,把她当做同辈看待,称呼也就变成了姑娘。
“见教不敢,难道你不想见一个人吗?”不待他回答,贺小舟转头唤了一声,“阿烟,把二少爷带进来。”刚刚她瞄了一眼帘外,隐约看到阿烟和贺莘初的身影,因有此笃定的一唤。
“是,三姑娘。”阿烟抱着个男孩走进来,薛卞猛地上前一步:“这,这是……”
刘夫人看到此处,忍不住就要出声,被旁边的贺炜出手一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是啊,正如你所见,这是你的外甥。你口口声声想念你的妹妹,想要为她讨回公道,你有没有想过见上一见这个孩子,为他做些什么?你妹妹已经走了,他就是你的亲人。他被二太太照顾得很好,如果二太太真的害了你的妹妹,她会善待这个孩子吗?她还那么年轻,将来会有自己的儿子,有必要把他留在身边碍自己的眼吗?莘哥儿,来。”贺小舟蹲下身子,拉过从阿烟怀里下来的贺莘初,摸了摸他的头。
贺莘初有些懵懂地望着姐姐,又看看眼前的陌生男子,看他一脸激动的样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藏到了贺小舟身后。
薛卞伸出的手缩了回去,他没想吓这个孩子。他是真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妹妹的孩子。
“莘哥儿,你是叫莘哥儿吗?我,我是舅舅啊。”
贺莘初戒备地瞪着他。
薛卞突然叹息一声,留下两行清泪,转身朝贺炜夫妻说道:“今天薛某谢过两位了,后会有期。”又对着贺小舟点了点头:“姑娘,改日再见。”转身大踏步而去。
“小舟儿,这是怎么回事?”刘夫人快步走上前来,却见贺小舟怔怔地望了自己片刻,忽然嘤咛一声,软软倒在了地上。
“小舟小舟,你怎么了?”贺炜把贺小舟抱在了怀里,朝丫鬟喊,“还不去请大夫!”
贺小舟闭着眼睛,尽力控制着眼皮的跳动——她听说,装睡的人露馅就是因为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她得撑住,在演出了那么一场戏之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夫妻,只有一晕了之。
也许是她真的累了,也许是她自我催眠,过了没多久,贺小舟睡着了。
这一觉很长,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个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我的女儿,她什么样我都不在乎……胡说,她怎么可能中邪……”温柔的手拂拭着她的额头,还有清凉的水滴落下……是眼泪吗?
贺小舟终于醒过来,屋子里很暗,影影绰绰的烛光摇曳着,有风吹动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地响。她动了动身子,伏在床边的木香立刻站起来,惊喜道:“三姑娘,你醒了!”她声音很高,几乎是同时,听到声响的刘夫人带着丫鬟们快步走了进来。
“小舟儿,你觉得怎么样?”她坐在床沿,俯下身子望着贺小舟,拿帕子擦擦眼睛。
这是一双不带杂质的眼睛,她的言行都是出自真心。
贺小舟弱弱的叹了口气:“娘,我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发生了什么事?”
刘夫人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你,你忘记发生的事了吗?”她紧张地望着贺小舟,柳眉轻蹙,十分担忧的样子。
“娘是说什么事?我记得去了竹轩翠靥,好像见了一个什么人,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刘夫人追问。
贺小舟捂住头,困惑地摇了摇:“然后……娘,我想不起来了……”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娘,我……我是不是中邪了?”
“胡说!”刘夫人娇叱一声,脸上却显出几分慌乱来,随即她放低声音,柔声劝慰,“你是累着了,大夫来看过,吃点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有娘在,别怕,什么事都没有。”
“恩,我听娘的。”
刘夫人安慰了她一阵,又厉声吩咐丫鬟们:“三姑娘的事,不许多说一个字,她病了,你们好好照顾,不许躲懒,要是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喏喏而应。
刘夫人走了,贺小舟让丫鬟们也去休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把白天的事细细回想了一遍。
她不是有意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原先只是想把麻烦给解决掉,纷争是由她而起,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毕竟是闯了祸,而且是个尴尬的祸端。与情与理她不能推给旁人,只是那个薛卞实在令人看不下去,简直是集古代文人通病与一身,听得人火气大盛。但是她说了那些话,显然和目前的身份年龄不匹配,没奈何之下,只得装晕倒,然后再把一切推给“中邪”——如果真有人追究她言行怪异的话,这是最好的说辞。看刘夫人的样子,也并非全然不信,她防备的,只是下人们的风言风语罢了。
关于蓉姨娘的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刘夫人,之所以今天那么笃定说刘夫人无辜,只是从常理推断罢了。如果刘夫人真的有心除掉这个敌人,为什么不在蓉姨娘怀孕的时候母子俩一锅端呢?一举两得消除后患,多干脆。在生下儿子之后下手,那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将来贺莘初长大,有人将真相告诉他,那不是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吗?留下这个儿子,有什么意义吗?只能给自己添麻烦而已。她相信以刘夫人的智商,不至于做出那么脑残的事情来。何况,刘夫人虽然不怎么待见贺莘初,但并没有苛待这个孩子,从嫡母的角度来说,她做得没什么不好。没有人规定嫡母一定要对丈夫妾室的孩子尽心竭力吧?事实上,贺小舟也不信,真有人能无私到这种地步。至于薛卞没有证据的推测,她很有信心。按照薛卞这种个性,如果能找到哪怕一点点的线索,都会闹到对簿公堂不死不休的境地,既然没有,那显然就是什么也没找到了,对妹妹的死因,他只是臆测,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就妄加推论而已。如果放到现代,不告他个诽谤罪就算便宜他了。
该做的,该努力,她都去做了,至于那个薛卞怎么决定,那就不是她能够估计的了。
问心无愧,这就是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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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章修动比较大,方便的话,最好从第五章开始重新看一看,给看书的各位带来了麻烦,举手说声抱歉,以后不会咯,嘻嘻~~~~~~新人写作不易,请多多支持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