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等等奴婢!”候在耳房的夏岚跟上来,贺小舟看着她,突然心思一转:“你可听过薛卞这个人?”
夏岚一下子变了脸色:“是不是有谁跟三姑娘说了什么?那些人都是心怀叵测,乱嚼舌根的,姑娘你可千万别信!”
果然有问题!
“夏岚,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岚支吾着,不敢看贺小舟:“三姑娘,你别逼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哄吗?贺小舟正要追问,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奴婢见过三姑娘。”转过身,见一个十三四岁穿杏黄比甲的丫鬟,下颔微方,看起来温和沉稳,朝着自己屈膝行了个礼:“奴婢是双桥,木香在淇园整理姑娘带回来的行李,所以由奴婢来接姑娘回去。”
敢情是自己的丫鬟。贺小舟释然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双桥,夏岚,你回去吧。”虽然不喜欢这个夏岚,但也不必为难她。
夏岚如蒙大赦的走了,然而她临走前的一句话,让贺小舟顿时愣住。
夏岚说:“三姑娘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以前你不是最讨厌二少爷的吗?”
“三姑娘,三姑娘,淇园到了。”
双桥的呼唤,将一直处于出神状态的贺小舟唤了回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地盘了。真正意义上,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淇园正房三间,左右都有一间耳房,东西两间厢房。屋子少但园子却挺大,尤其有一点好——周围都种满了植物,贺小舟粗粗一扫,貌似以果树居多,比如柿子树和柚子树就有好几株,还有果实结在上面。
贺小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和从前不同又怎么样,刘夫人也只能怀疑而已。她都遇上穿越这样的麻烦事了,世界上还有别的可以相提并论吗?说不定就像那个祆教大主教说的,机缘巧合下她就回去了,什么大颖朝,什么贺府,都是幻梦一场而已。就当是来古代走一遭,多享受一次人生,挺好。看,那么大的院子现在都是她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通了之后,贺小舟就觉得肚子饿了。双桥忙让人把热在熏笼上的百合栗子羹拿来给贺小舟垫饥。也许是饿得狠了,贺小舟觉得这羹香甜软绵,入口即化,十分的美味,三口两口吃完,等木香提着食盒回来,发现自家姑娘已经钻到床上,睡得正香。
一觉醒来,贺小舟神清气爽,木香和双桥伺候着她梳洗,看她笑意盈盈的,也不由跟着高兴。
“奴婢猜,定是太夫人夸奖了三姑娘,对不对?”木香和她早已熟习,讲话也就不那么顾忌。贺小舟一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看姑娘这高兴劲儿,就好像溜出去玩儿没被二爷发……呃……”
贺小舟看看木香说漏嘴的窘迫,再看看双桥一脸诧异又强加抑制的淡然表情,顿时笑了起来:“你姑娘我啊,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相信高兴时笑,伤心时就哭,万别给自己添堵,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吗?木香,你想说就说,我绝不怪你!”
“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儿?三妹妹好生洒脱啊!”
一个并不悦耳的少年嗓音响起,贺小舟回头一看,是个个头高挑的锦袍少年,大约十四五岁光景,站在落地罩前,含笑而立。这人是谁?贺小舟还没说话,木香已轻呼了声:“奕少爷,你回来了?”语调十分惊喜。双桥也急着叫小丫鬟们过来替他擦雨。
贺小舟看看他的脸,再看看态度殷勤,一阵忙乱的丫鬟们,了然地微笑。
少年坦然地接受伺候,等把衣襟上的雨滴都抹去了,才施施然的走过来,对着木香一笑:“今日下午回的,刚从太夫人那里来,听说三妹妹也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后半句则望着贺小舟,走近看,他的眉目越发清丽,似乎眼角眉梢都衔着笑意。贺小舟以前不太明白什么叫“风流意态”,看到这个锦袍少年,心中突然跳出这四个字来。
恐怕不是特意过来,而是走到一半,过来避雨的吧?真是个狡猾的孩子……贺小舟望望外面的斜雨细风,默默地笑。不过她不会点破人家的小心思:“多谢奕哥哥了,娴姐姐的亲事,一定很热闹吧?”她已猜到他的身份——韦方奕,韦太夫人的侄孙,出身翰州名门韦氏,因在咸平国子监上学,这几年一直住在侯府里。他的姐姐韦方娴前段时间远嫁楚州,韦方奕一路护送。这些资料都是她养病时旁敲侧击从木香那里问来的,只是不知道这表兄妹平时是怎么相处的,算了,如今她是贺小舟,一切自然是按照她的模式来。
韦方奕听了,慨然而叹:“时间过得好快,大姐姐嫁了,很快,大妹妹二妹妹也会出嫁,再然后,就是三妹妹你了,你可别嫁那么远了……”
贺小舟哭笑不得,这话让她怎么接?关键时刻,忠心的木香再次出来救场:“听说奕少爷中了会试头名,恭喜少爷。”
贺小舟立刻从善如流地加了一句:“祝愿奕哥哥早登蟾宫,夺得探花。”
“探花?”韦方奕喃喃反问,好像很不明白贺小舟为什么要祝他考取第三名,而不是第一名状元。
那是因为你很配探花这个名目给人的感觉……贺小舟当然不能这样说,所以她笑了笑,说了八个字:“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太顺遂了反而不是好事,世上有个名字叫做物极必反。
“一帆风顺不如经历磨难,三妹妹是这个意思吗?”韦方奕深深望了贺小舟一眼,洒然而笑,“妹妹是第一个没有祝愿我三元及第的人。你的八字箴言,我记住了。”
他这样慎而重之地一说,贺小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奕哥哥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这样年轻就能夺得会试第一名,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对少年才子应该褒扬才对啊。说起少年,她忽然想起回乡途中巧遇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他的侄子是不是当上了济王,他猜不到有人听到了他的话吧?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偶然相遇,然后继续彼此的旅程,多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