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果然是独具慧根,短短数日就明白了,这混沌中的因果。小僧本还要再关施主数日,罢了,罢了,施主这便去吧。”
洛湘耳边听得,那大和尚让自己“这便去吧”,便慌忙将手中玉符放在聂小倩怀中,还未及再交待什么,便看到自己眼前一片色彩斑斓的炫目景色,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慌忙闭上了眼睛。
待洛湘再睁开眼时,见自己已身处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路之上,向四周看,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奔波忙碌着的车队,聂小倩不见了、举着大钟的弘忍和尚也不见了。
洛湘抬眼看,身前百丈外,恰是一座雄关大邑,九丈多高的城门楼,如雄狮巨垒,虎踞龙盘,一张大口,此时正吞吐着滚滚人流,那城门上,一块嵌在城墙之中的石刻大匾,上书“启厦门”。
自己眼前岂不就是长安城么?洛湘心中疑惑,忙去问路旁一个买茶叶蛋的老伯,又确认了眼前果真是那长安城。
洛湘茫然不解,不知那弘忍大和尚在耍什么玄虚,竟不辞劳苦,万水千山,将自己送回了长安!心道,若那弘忍大和尚果真是没有其他目的,单单如此善心,自己他日还要往庙中寻他,去拜谢报答他了。
洛湘四下里大喊了数声“大和尚,聂小倩”,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也未见路上四方有任何一丝异样,更无一人理会自己。
洛湘知那弘忍是有意躲开了自己,自己也没那本领寻得到他的踪影,一跺脚,大步往城门下跑去。
至那夜与十三叔洛靖远在林中匆匆分开,洛湘也不清楚自己在这路上,到底耽搁了几日。心知父亲定早已派出人马,去寻找自己,只怕此时全家上下,都已经是着急万分。
洛湘站在一群正拥挤着、推搡着接受检查,等待进城的老百姓身后,看着城门下,那些各个都带着一脸不耐之色的士兵,大声呵斥着想要进城的老百姓。
洛湘不解的问身旁的一位衣着整齐的大叔,“如今这进城,为何检查的如此严格?”
“新皇登基,那金殿上换了皇帝老儿白!”那大叔看了一眼城门下,那些铠甲鲜亮的士兵,不忿的撇了撇嘴,“也不知与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了!进个城,还要搜查咱们。”
“这便是老哥你孤陋寡闻了。”旁边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行商之人,咧着大嘴插话道。“没听说这新皇帝,是在那玄武门外,杀了自己哥哥弟弟,逼着自己亲爹退位,才坐上那龙椅的么?名不正、言不顺,心虚白!”
“嘘……”那大叔慌忙伸手按住身旁那商人的手,做噤声状,又谨慎的四下里看了看,轻声道,“莫再多嘴,那哪里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瞎说的事!”
那商人听得身旁大叔提醒,连忙住嘴,彷佛猛然觉得脖子里有凉风一般,缩了缩脖子,又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在注意自己,似才松了口气,面色难堪的往一旁挪了挪脚步。
洛湘听得“新皇登基”,便觉得眼皮直跳,待听得那多话的商人言,这其中居然还有一场争斗,洛湘只觉得自己心中慌得厉害,比遇到罗摩乌桕、白娘子那些异人,还更觉心神难宁。
这便是天子之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绝非是一两个奇人异士,争雄斗狠,血溅五步,那般简单。
自己母亲乃是那唐皇李渊第五女,若是平头百姓之家,如此亲戚,自己假假也要喊那李渊一声外公才是。只是身在帝皇之家,更多时候,很难辨,这般亲戚,到底是福是祸。
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洛湘看着自己前面进城的百姓,才渐渐少了。
“你!报上姓氏籍贯,进城所谋!”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兵,站在一个半尺多高的台子上,指着洛湘喝到。
“我乃襄阳郡公,洛府之人,出城办差归来。”洛湘道。
“襄阳郡公?”那老兵口中喃喃自语,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洛湘数遍,道,“你果真是洛府之人?”
“不敢有欺瞒。”
“可有腰牌?”
“不曾带在身上。”
“不曾带在身上?我看你就是那敌军细作,也胆敢冒充郡公府上的人!”那老兵猛然大声喝道,倒真吓了洛湘一跳,“来人啊!把他拿下,送去京兆府中。”
顷刻间,城门之中,便涌出了披坚执锐的侍卫四人。洛湘身后的老百姓,一下子便全躲远了,唯恐会与自己有牵扯,又远远的站着,探头探脑,看这边的热闹。
“放肆。”洛湘平地一声怒喝。
那四个侍卫刚要将眼前这小子拿下,见他不躲不闪,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又听他理直气壮的一喝,都是微微一愣神。
“我乃陛下亲封的开国男爵,游骑将军,何人敢动我!”洛湘大光其火,看着眼前,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四个侍卫,不明白自己这次下山为何如此不走运,千辛万苦到了家门口,却进不了城!
当年,李渊听闻自己爱女已有身孕之时,正在府中与众亲信之人,谋划起兵造反之事,当即对洛文远笑言,自己若当了皇帝,便先封那未出世的洛湘,一个爵位。
君子尚重承诺、无戏言,何况皇帝老儿,更是金口玉言。
是以,洛湘此时,自称“开国男爵、游骑将军”,皆是正五品的官位。
洛湘不喊这一声还罢了。
那城门下的坡脚老兵听了,当即大叫,“黄口小儿,口出诳言!尔等还不将其速速拿下!”
洛湘长那么大,何时进出长安城,还需要等待、接受盘问了?
今日独自归来,不愿太过声张,才在城下等候了如此久。已然是是一肚子火气,此时见那坡脚士兵长得惹厌,还如此聒噪,更是火光冲天。
一把便握住了那侍卫冲自己刺来的长矛,毫不留情,对着那侍卫腰腹之处,一脚踹了下去!
洛家子弟皆是自幼习武,洛湘虽自小是在在太和山中长大,未学得家传精妙武艺,守一真人也不曾传洛湘武艺。
但守一真人教授洛湘的,皆是强身健体的上层功法,给洛湘打下了深厚基础。
洛湘遇到那土匪豪强、军中健将、奇人异士,自然是难过几招。眼前这帮侍卫,虽是京中精锐,此时却只是要拿下自己,更未想到自己竟敢反抗。是以自己抢先出手,一脚便踹在了那侍卫小腹之上,夺过了他手中长矛。
那被夺去了兵刃的侍卫,被身旁同伴眼疾手快扶住,自己捂着小腹,痛的坐在了城门前青石板上,半天起不来。
另两个侍卫一见自己同伴受伤,再不留情,纷纷一震手中长矛,刺向面前的洛湘。
那坡脚的士兵更是被掐着喉咙一般,如女人似地大喊大叫,招唤来更多的侍卫。
城门下,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洛湘手持那丈二长矛,直刺身前那两个侍卫腰间重穴,瞬间接连刺出数矛,逼那俩个侍卫左挡右闪,手慌脚乱,连连后退。
洛湘两步跨进城门洞里,将那长矛舞的是八方灵动,寒光四射。
城门洞内本就不宽敞,洛湘将那长矛舞开,诸人忙纷纷避让,城内、城外闻讯赶来的侍卫们,都手持兵刃挤在城门内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那少年大显神威,却无一人能近身。
洛湘从未学过长矛,只学过几日剑术。幸而手中长矛只是军中制式,整根的铁梨木为杆,坚硬非常,拿在手中却并不沉重,所以才能使得如臂使指般灵巧。
剑是百兵之皇,矛是百兵之王。
洛湘手中长矛轻点,如长蛇吐芯,直指身前众侍卫,众侍卫皆不敢迎其锋,纷纷后退。
洛湘步步紧逼,手舞长矛,往城内走,奈何一个人难顾两面周全!
洛湘刚逼退身前侍卫两步,身后侍卫们又逼近自己两步,自己便忙要回身相顾。
如此反复,僵持了只片刻,便忽听城内一声大喝,“都让开!让某来擒那小贼!”
洛湘慌忙抬头去看,只见自己身边围着的,众侍卫都纷纷避让开来,有一红脸汉子,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手中挥舞着两板大斧,直奔自己而来。
洛湘眉头紧皱,心中烦闷的越发厉害,自己本就担心家中父母,方才又听到路人言“新皇登基”“玄武门外”,更是心中担忧,急着想赶回家去,不愿在这城门下,与一众守城兵将侍卫恶斗!
只是那红脸汉子大叫着已快冲到了自己身前,眼下却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洛湘紧握手中长矛,紧盯着那飞奔而来的骏马。心中默念“太宗神行步”的四句口诀,只一步,就迈出了数丈,双手高举那丈二长矛,向前猛然掷出!
那骏马飞奔的极快,那马上的红脸汉子忽然看到马前站了一个少年,惊得当即拉住缰绳,那骏马亦是军中训教良好的骏马,一声嘶鸣,前蹄腾空而起,人立在洛湘身前丈余远!恰被洛湘双手掷出的,还未脱手的那长矛刺中,直扎进胸腔之中,一声悲鸣,轰然摔倒在地。
那马上红脸的汉子也一声大叫摔了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躺在地上直哼哼,半天站不起来。
城门下旁观的诸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侍卫将士更是识得,那红脸汉子,乃是守城军中数得着的好汉子,骑着骏马、舞着大斧,气势汹汹而来,竟然被这少年一招放倒在地……
众侍卫将士都乃军中精锐,才得唐皇信赖,在此时派遣来守都城关隘,虽然看着眼前这少年,心中皆是惊疑不定,但都紧握了手中武器,又慌忙围了上来。
城门洞内黑暗,一片的寂静。
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快关城门!快报京兆大人!快调弓弩手来!”
洛湘只觉得胸腔中,一颗心脏蹦蹦乱跳,越发的心绪不宁,大喝一声,“我乃陛下亲封,正五品开国男爵,游骑将军!襄阳郡公之子,洛湘!何人给你们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城门下拦我进城!”
城门下仍是一片寂静,没一个人站出来答话,众侍卫手持兵刃,你看我,我看他,都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