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其实你比你以为的结实多了，被我那样撞了一下也没怎样呢。”小舟趴在窗户上逗着外头笼子里的鹦鹉，“叫祖宗！”鹦鹉扑棱着翅膀，灰尘四扬，小舟后退半步，“要懒死了，鸟笼子几天没打扫了？”
百里翌拿着本书坐在她身后的屋里看着她的背影微笑，好像只要有小舟在，这里就永远不会像从前那样死寂。
窗子外头，一个宫女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打扫鸟笼子。小舟认出她就是百里翌挑上来的那个小宫女，叫什么来着？
“小苒，你的手怎么冻的那么红？现在也不是数九寒天？”身后的百里翌走了过来，隔着窗子问外头的宫女，音调还是那么平缓沉静。可是……
可是百里翌从不关心自己以外的人，不是么？小舟抬起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她低着头，脸已经红了，匆忙把手藏在袖子里。“说什么冻的？你真是什么都没见过。”小舟扫了百里翌一眼，回过头又看那女孩，“是烫的吧？”
百里翌被小舟当着宫女的面呛了一句，有些窘迫地转开头，正对上那宫女抬起的眼睛，眼神相碰，那个羞怯的女孩连忙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被他吓到了似的，白皙精致的面孔泛起了绯红色。百里翌忍不住一笑，“是烫的啊，该小心些才是。反正东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太医，你去找太医要些烫伤药罢。”
小苒还没开口说话，小舟扁了扁嘴，“什么不小心，分明是百里翌你的大丫头们排揎她了，恐怕是故意弄伤她的。”
一句话出口，小舟没想到的小苒慌得有些发抖，连连摆手摇头，“娘娘是疼惜奴婢才这样说，可是……可是……若说是姐姐们故意的……那是决计没有的事，姐姐们待奴婢很好，是奴婢自己笨。”
“啊？”小舟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可是百里翌轻轻碰了她一下。
“你下去吧，去叫太医看看你手上烫的到底怎样。”百里翌说道。
小苒似乎松了一口气，向百里翌和小舟行了礼，匆忙地退了下去。
小舟皱起了眉头。
“小舟，”百里翌拉她的手，把她从窗户上拉下来，一面伸手关上了窗子，“你方才说的兴许没错，可是党同伐异本来就无处不在，你又何苦说明白呢？就因为你说了出来，不但不会让那姑娘的处境更好一些，反而会让她背地里的日子更难熬。这里是宫里，许多话是说不得的。”
小舟抬起了自己的手，“啪”地一下把百里翌的手甩开了。
“小舟？”百里翌怔住了，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被虐待了还屁都不敢吭一声，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宫里？哼，宫里又如何？”小舟突然烦躁起来，回头想吼百里翌一嗓子，可是看一眼他那张俊美面容上的错愕委屈，她又把后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想一想更是莫名烦躁，抬起脚来就往外走。
“小舟，你去哪儿啊？”百里翌跟上去两步，想拦住她又知道自己根本就拽不住她。
“殿下。”宫女小絮倒是拦住了百里翌，“师傅来了，请殿下去外书房补这些日子落下的功课呢。”
百里翌一把抓住了小舟的袖子，急的面上通红，“舟儿，你……你跟我一起去听师傅讲功课么？师傅……师傅是帝都里有名的大儒……”
“听那个老学究讲道还不如去外头茶馆里听先生说书。”
百里翌呆在门口，抓着的那片衣袖轻易地从他的手里滑脱，小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院门口。总是走的义无反顾，去到他去不了的地方，不知道会见到什么投合她兴趣的人，不知道会怎样开怀地大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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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舟也没去哪，街上无聊地逛了一上午，中午在一个不起眼的馄饨摊吃了碗馄饨，午后在一个茶肆听了一回书。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精壮汉子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正在嗑瓜子。
那汉子没有要茶，低下头，压低的声音依旧沉厚，“夜枭营，三伍，甲等目。”他极自然地抬起一只手，掌心里按着一块黑铁铸造的腰牌，正面有一只飞翔的雄鹰的徽记。他方才报的是自己的军衔，而后才低声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小舟划拉起她方才放在桌上的一只铁铸的小鹰，揣进兜里，这是她要身边跟着她的夜枭营士兵现身的方法。“我想……”她开口说了两个字，又一阵犹豫，沉默了下去。身边的男子没有催促，一声不吭地等待着，眼睛向着门口，注视着来往的人流。
“这几天晚上在街市上暗暗加派人手，掌灯以后，我可能会带世子出来走走。”小舟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舒了口气，站起身快步走开，生怕那军士会嘲笑她对自己的夫君谨慎过逾。
百里翌昨天在园子里转了那么半天也安然无恙，小舟自己觉得他就算在外头再多待一会也无妨，何况百里翌是那么想出去走走，小舟想想就觉得自己也真的受不了每次她出门时候百里翌那副落寞的神情，弄得她每次出门都不敢回头，及至走到外边，也是玩也玩不好，总是莫名其妙地有些问心有愧。这到底是……欠了那个百里翌什么嘛。
下午小舟也想不出该去哪里玩，原来那些跟她一起玩闹的诸位小公子哥，现在都好像怕她怕得不得了，不管她怎么找，他们都不大敢出来跟她玩。小舟自己也知道，他们惧怕的是如今她这个世子妃的头衔。
既然外边的人都无趣起来，那也就还是回东宫好一些，这个时候，想来百里翌那无聊的功课也该结束了。
谁知小舟才走到东宫门口，正撞上一台不祥颜色的轿子，旁边的阉人满脸堆笑，“哟，本就是来请小舟主子的，可巧了才到门口就撞见了。”
小舟扫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吃饱饭还真是困啊。”
太监笑的脸上都堆起皱纹来，“世子妃娘娘真是会说笑。不过老奴是奉了惠妃娘娘的懿旨，接小舟主子进宫去的。要不……您就去晴兰宫里歇个中觉罢。”
老太监说了一句俏皮话，可是小舟没有笑，他有些尴尬，敛了半分笑意，“娘娘请上轿吧。”
“殿下不一起去么？”小舟向东宫门里看看，并没有百里翌的影子，里头静悄悄的，像是根本没人注意外头来了什么人。
“殿下身子不好，我们娘娘有话直接向小舟主子说就是了，不能劳累着世子殿下。”
小舟犹豫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些怯了，也不知怎的，就有些想回去找百里翌，仿佛百里翌的身边就极安全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