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忍不住轻轻叹息。肖洋,其实人生路蛮坎坷的,虽有亲人,可是,他最爱的那一个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些事,他从不提及,心头的寥落却是可以想象得到的。难为他平时还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许是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吧。
“其实,你出国那年,我本意是要他们母子照顾你。却没想到,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才得知他们已经迁居到美国。”乔夫人苦笑,“我这一生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件事,云夕不由得按捺不住情绪,娇柔地埋怨道:“您早说嘛,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分别,说了,也不能弥补你那些年的孤单。”乔夫人抚摸着云夕的脸颊,“云夕,你能相信么,妈妈每次要你离开家,都是为了避免失去你。”
这一句话,道出了过往中的无尽风雨,云夕却不曾感知分毫。她哀求母亲:“如果很多事与我有关,您就告诉我吧,让我去面对。”
乔夫人笑,“以后吧,等我理清了,有勇气了,会告诉你的。今天过节,不说不开心的事情。”
母亲的话锋已有转机,云夕也就不好勉强,压下了心头巨大的疑团。
下楼去,云夕看到肖洋正陪着父亲下围棋,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棋局。肖洋才来了几次而已,翁婿俩却已经成了忘年交。
他到这个家,俨然是其中一份子,到肖家,却是客人的姿态,所谓缘分,是没道理可讲的。
饭后,乔明远接了个电话,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云夕和肖洋陪母亲坐在庭院里赏月,松散地说些闲话。
九点钟左右,乔夫人听到车声,站起身来,笑道:“你们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云夕回客厅去拿风衣手袋。肖洋走到门口,纪彬下车来,低声向他说着什么事情,肖洋听着,回头看了乔夫人一眼。待云夕上了车,肖洋又返回院中。
“落了东西?”乔夫人问。
“没有。”肖洋赔着笑,“回来道个歉,刚听说了一些事,才知道以前误会您了。”
乔夫人很平静,“我当是什么事,不要紧的。”
“您这样我更不好意思了。”
“好好待云夕就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得哄着来。”
“就算是孩子,也是个混世魔王,不好哄。”
乔夫人笑着拍拍他肩头,“这可全是你自找的。”
肖洋也笑,“是,这事儿我这一辈子也不能抵赖。那,我们回去了。”
“有时间就回来。”
“没问题。”肖洋走了几步又回身说道:“妈,您早点休息。”还是第一次,他喊乔夫人这一声妈。
“嗳!”乔夫人笑着应道。
“和妈说什么呢?”云夕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乔夫人接过话去:“我们在研究怎么对付你。”
云夕俏皮的做个鬼脸,对母亲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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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亮时分,云夕被噩梦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肖洋左臂被她枕着,右手搭在她腰间,握着她的手。
这样很好,很安全。
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噩梦却萦绕在脑海,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她见到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见到了很多已经故去的人。他们赶在这一天入了她的梦境,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朦胧却诡异的笑容。
如果梦是反的还好,如果不是,又昭示着什么?心头无端的伤感,寒意自心头蔓延到四肢。
她把脸更深地埋进肖洋怀里,身体紧紧贴着他。
“怎么了,宝贝?”肖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冷,害怕。”云夕声音闷闷的,“抱抱我,肖洋。”
肖洋紧紧抱住她,像一个父辈抱住自己的孩子,柔声安抚,“不怕,有我呢。”
他温暖的大手轻轻拍打着她后背,他灼热的体温慢慢温暖了她。
好舒服。
云夕慢慢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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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秦晓打电话叫云夕到她的公寓去坐坐。
云夕开着车,绕城半圈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线,她把车停在路边,有些烦躁。看一眼观后镜,不出意料,黑色房车就停在不远处。
她很想把纪彬从车里揪出来打一顿——堂堂的副总不去上班,整天跟着她一个小丫头,像什么样子。继而就想到肖洋,更加的生气,看贼一样看着她,好像她随时都会给他戴绿帽子似的。
手机响了,云夕随手接了起来,心里正恼火着,语气也就有些不友善。
“云夕,先别走,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是肖露。
肖露脚步凌乱,身子微微晃着。她喝醉了。
已不能奢求她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了,云夕犹豫之际,肖露已走到她面前。
“这么巧?”云夕只好把车子熄了火,放下车窗。
“是很巧。”肖露扶着车门,眼神迷离,“刚和时涛吃完散伙饭,我们离了。”
“是么?”云夕语气疏离,想尽快结束谈话。
“他说他不可能作为亲属去参加你的婚礼。”肖露呵呵地笑了起来,“乔云夕,多厉害的角色,我喜欢的人们,爱的都是你。”
“我叫人送你回家。”云夕拿起手机,想打给后面的纪彬。
肖露夺过手机,抓在手里,“我就那么招你烦么?”她又笑,“也对,我抢了你的时涛,你当然要讨厌我。可是,你知道是谁整垮他家公司的?是你妈妈,当然,我是内援。知道嘛?不管怎样,你都嫁不了他。”
这几句话犹如晴空霹雳,云夕定定地看住肖露,“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肖露抬手握住云夕的手,“那件事,我也是结婚后才知道很多细节。你……其实挺可怜的。云夕,别怪谁,要怪,就怪命吧,你的命不好。”
云夕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你还知道什么?”
“我是个外人,说太多只会招来麻烦。别的,去问你爸妈吧。”肖露把手机还给云夕,目光中有同情,“以后,你也许会庆幸,庆幸时涛娶的是我,不是别人。”
云夕看着肖露无所顾忌地走到路中央,终是不忍,跑过去扶住她,拦下一部计程车,告诉司机肖家地址。
肖露哽咽着,“云夕,干嘛管我呢?”
“还有家人等你回家呢,别犯傻。”云夕声音很轻,“至少,你父母帮你争取过幸福。”她仓惶地转身走开,没让肖露看到自己的眼泪。
云夕擦掉眼泪,把车飞速开到了市政府门口,母亲一直闪烁其辞,她只能从父亲那里获知真相。
肖露说她可怜,她岂止可怜,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傻瓜。她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了自己以往的逆来顺受,从来也不去问一句为什么。这令她痛恨自己。
云夕拨了父亲的电话,已不能心平气和,语气冷冰冰的,“爸,”她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到你单位旁边的茶室来见我。”
乔明远心情倒是很好,温和地问道:“云夕,不能等到下班么?”
“不能。”云夕挂掉了电话。
很显然,乔明远并没想到云夕就等在大门口,否则,他不会叫身边的女孩和他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