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还不进来玩。”陈昂露出灿烂的笑容，率先打破沉默。
苏铃儿深深地看了陈昂一眼，忽然笑道：“我想玩跳舞机！先进去了。”
陈昂点点头，又看着梁燕。梁燕却将目光移开，注视着地上那滩小小的血迹。等苏铃儿消失在“FIGHTER”的入口处，梁燕终于轻轻地开口：“怎么要这样子做呢？”
陈昂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这样，是哪样？”陈昂走近两步，“你在评价我吗？”
“不是，我……”梁燕抬起头看着陈昂，眸子里写满困惑，“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觉得，这不像是你做的事啊！”
“那我应该做什么事？”
“你……你很温柔，很善良，”梁燕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挡了她的目光，只听她用梦呓般的语调说道，“你以前有点呆呆的，但笑起来很温暖。虽然最近你变了很多，但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所以呢？”陈昂不自觉地咬住嘴唇，然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现在我做了，然后呢？”
梁燕看着脚尖，忽然摇了摇头，绕过陈昂往“FIGHTER”走去。
陈昂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哀、还是解脱的轻松。他在日头下默然肃立了许久，才慢慢地走进“FIGHTER”。
店里的一切井然有序，骨头没再犯错，按照陈昂的意思做出了安排。
高一（二）班每两、三个人就分到了一台机器，有的玩对打、有的携手闯关、也有的排队轮流玩，都是玩得兴高采烈。别的客人也没受到什么影响，骨头刻意找了些看起来没钱的学生，以赠送三十枚游戏币的代价请他们下机。三十枚游戏币就是三十元钱，相当于半个月的中餐费了，对于中学生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也没遭到什么抵触。
陈昂四处看了看，不时驻足跟某个同学聊两句，然后冲丁志翔点点头。丁志翔会意，和身边那个身材火辣的女生说了几句话，便跟了上来。两人一起走到“FIGHTER”的后半部，越过赌马区、吸烟区、点歌台、会员服务台，到转角处便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
两人默默地拾级而上，走得几步，便有一个穿着背心、露出大片纹身的汉子出现在拐角处。他看到陈、丁二人，愕然片刻，便闪身让出通道来。
陈昂停下脚步，看着那汉子半晌不做声，直到那汉子额头上浮现出豆大的汗珠，陈昂才笑着点点头，“大兵？”
汉子把头低下，却不说话。这人，正是当初到段素梅家收账的人之一，曾经对陈昂动过手，后来被陈昂用椅子狠狠砸了一气。在他心里，仍然对陈昂当时表现出来的冷漠和狠辣留有余悸。
“不记得我了，大兵？”陈昂笑吟吟地说，“来，抬起头看看。”
大兵只是不动。丁志翔在旁边喝道，“昂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你欠揍啊！”
大兵抬起头来，眸子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其中有藏着一丝畏惧。“你想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丁志翔喝道。
“没事。”陈昂笑道，“他是屠夫哥的人，要管，也得屠夫哥去管，轮不着我们插手。”
“没错！老大是不许我们跟你起冲突，但没说要我们挨打挨骂都不还手！”大兵大声道。
陈昂不由得嗤道：“你T妈说的什么鬼话。我打你了吗？骂你了吗？真是的。你也配让我出手？”
大兵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却没还嘴。
“真是，一个个都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陈昂淡淡地说，“前面带路，我要去见屠夫哥。”
大兵沉默了一会，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往上走去。陈昂和丁志翔紧跟在后头，拐过弯后便见楼道的尽头有一扇封的密密实实的铁门。大兵敲敲门，把脸凑到猫眼石上，不一会儿铁门就向里开启。
二楼的形状是“回”字型的，他们进去后左拐，走几步后向右，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陈昂和丁志翔对两旁包厢里发出的各种奇怪的声响无动于衷，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兵身后，一直到一间在门上雕了个二龙抢珠图案的包厢前才停下。“老大在这里陪几个外地的老板玩牌，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通报。”大兵说。
“报你个头啊！昂少来了还需要通报吗！”丁志翔直接走到门前，用力地拍了几下。大兵阻挡不及，只好脸色铁青地在一旁看着。
“什么事？”开门的人陈昂也见过，第一次来找陈屠夫时，他就在门口守卫；后来也是他送来了支票。那人见是陈昂，微一错愕，便笑着将门拉开：“原来是昂少，快进来吧，这儿正谈起你呢。”
陈昂当先走入。包厢里坐了四个人，正在打麻将。除了陈屠夫，其他三个都是生面孔，想来就是大兵所说的“外地的老板”了。另外还有几个体型彪悍的人，估计就是在座各人的保镖，各自守着一个方位，沉默地站着。
陈昂一一看过去，目光落到一个年轻人身上时，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和陈屠夫打招呼道：“明哥，生意还好吧？今天正好有空，过来看看你，不介意我打扰吧？”
“你这说得什么话呢！你肯过来看我这老家伙，我欢迎都来不及。而且，这场子也有你的份额，说打扰也太说不过去了吧！”陈屠夫大笑着说道，“自己坐，这也是你的地盘，别跟我客气。”
陈昂坐下后，陈屠夫笑吟吟地介绍道：“这就是我刚跟你们提起过的，我的合伙人，叫陈昂。呵呵，他老爸才是咱们庆阳道上真正的大人物，我嘛，就一个小角色而已，就指望着在人家手指缝中捞点吃的。”
那三个老板，除了先前陈昂留意的那个年轻人外，其余两个看起来都有四十出头，应该是道上老一辈的了。陈屠夫又一一介绍他们，说分别是晋西的黄老板，月东的曾老板和霍老板。
“霍老板？”陈昂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盯着那个年轻人，“月东省的，辰哥吧！”
年轻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啊！说起来，我们也是生意伙伴呢，到了你的地头，没先跟你打个招呼，真是过意不去。”
他的口音中，有浓浓的月东味儿，听得陈昂极为反感。不，或许不是反感这个声音，而是反感这个人，出自本能的。
这个人，上一世与自己有破家之恨。
这个人，心狠手辣，智计过人，高瞻远瞩。
这个人，若无意外，会拥有数十亿身价，纵横黑白两道，是一个真正的豪强、大佬。
看着这个人，陈昂忽然涌起一股冲动，要从丁志翔的腰带上取下那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定了定神，陈昂勉强笑道：“前两天我还说，想去月东玩玩，顺便拜访一下辰哥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还真是意外。”
其实陈昂一直守着自己身份的秘密，生意上的谈判先是李建军、后来是李勇在负责，按理辰哥不可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但既然辰哥出现在了陈屠夫的赌场里，那一切秘密也都不成秘密了。
这人，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陈昂心里深深地忌惮起来。庆阳的水本来就够浑的了，可千万别让这人再插上一手。
“是么？”辰哥笑道，“我们做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却直到现在才碰面，挺说不过去的。要不是明哥谈起，我还真不知道和我做买卖的是这么一个少年英雄呢。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
“不了，”陈昂飞快地思索后，决定先暂时避开直接见面，派人弄清他来庆阳的目的再说，因此强笑道，“今天还有事，我也就过来和明叔打个招呼，没想到能这么幸运地碰上几位老板。辰哥你还要在庆阳玩几天吧？改天我约你出来，怎么样？”
“行啊。”辰哥笑眯眯地应了，不见丝毫异样。“还有这位，志翔兄弟吧？近来可好？”
丁志翔客套地笑道：“还可以，跟着老大混饭吃呗。辰哥最近发什么财啊？”
“哪里发财了，小买卖，小买卖。”辰哥不露声色，“我和昂少吃饭的时候，你也来啊，也叙叙旧。对了，还有那位建军兄弟，也叫上一起吧。”
“行，我会叫上他的。那我就先告辞，你们继续玩，不打扰了。”说完，陈昂逃也似的带着丁志翔离开了包厢。
走到楼下，陈昂沉下脸，“翔子，别玩了，赶紧去通知建军哥，要他来见我一趟。不，”顿了顿，陈昂道，“不能让他到这来。通知他，赶紧派几个生面孔去打探一下，看那辰哥究竟来庆阳干嘛。然后叫建军哥今晚在‘莫忘今朝’跟我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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