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结束,沈京终于有机会发言了。他捋捋舌头,随手端起桌上一杯水,准备润润干燥的咽喉。
可不待他饮用,这水杯便被胖姐一手抢过,还嘟嘟囔囔自我标榜少女心,“这是老娘的水杯。你喝水时,用那破嘴噙住老娘的水杯,不就等于与老娘间接亲嘴儿吗?你姥姥的脚!”
她的“少女心”丝毫不影响沈京的心情。他干咳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发言:“本人——”
可是,这语调一出嗓门儿,比鸭子哭爹还让人心寒,甚至有心理脆弱的女医生急忙捂住了耳朵。
沈京有些尴尬,自我解嘲道,“嗓子太干了,清清,清清嗓子啊!”
话毕,他就准备再端杯水。可是,他身旁那些有主子的水杯瞬间便各归其主,还被它们的主人紧紧抱在怀中,如防贼一般,正应了那句俗言,“防火防盗防沈京”。
就在他再次尴尬时,一个精致的水杯递到他的面前,是白贝贝。她没有言语,表情也很冷漠,递给沈京水杯后,自己转身而回。
立时,沈京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当然,还有激动,万分的激动。于是,他故意来到胖姐面前,冲着她撇撇嘴,示威地端起水杯仰脖灌入口中——
咳咳咳……水一入喉,火烧火燎,太烫了,他便原汁原味的喷出,就如礼花一般,喷了胖姐一脸。
胖姐懵了,真正的是“一头雾水”,喃喃自语道:“大哥,不带这样玩儿的。唉,你就是我的克星啊!”
众人哄堂大笑,再次期盼着闹剧上演。
见状,卫天一卫副主任发话了。他一直表现的很有涵养,很有风度,还一副海纳百川的心胸,可此时,也是扛不住了。拍电影也不至于如此拖沓吧?拍电视剧也不至于如此肥皂吧?有没有一点儿职业精神?
“你,你,你那个谁来着?”他强忍怒火,淡然相问。
沈京立时也如胖姐般一头雾水,是说我吗?我是谁,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不就是那个花瓶大夫吗?你们都知道我啊!
他的逻辑是:既然你们都知道我,那你这问话就不是针对我。于是,他便目视胖姐,再用手指指卫天一,意思是:他问你呢!
胖姐是真蒙圈了,茫然回答:“我?我是谁?昨晚我儿子就这么问我来着……”
不知她是有意为之的黑色幽默,还是茫然失措的白色幽默,众人轰然大笑。
卫天一实在忍不住了,猛一拍桌子,脸色威严,目光冷峻地扫视一眼众人。他的目光所掠之处,安静无比。立时,房内便静的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不,应该是说,蚂蚁放屁打嗝儿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说你呢,沈京同学!”卫天一也不装腔作势了,直抒胸臆,呵斥沈京。
我?沈京指指自己的鼻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呵呵干笑数声,问:“我是谁?我是哈佛大学的博士,是刚招聘来的大夫。哦,对了,在学校,白主任是我的师姐;在这里,她还是我的见习老师。”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是白主任那个治疗小组的——”
“哎哎哎,等等,你刚入院,还是见习期,按照规定,你不属于任何医疗小组。”在沈京正要侃侃而谈时,卫天一打断他,并很郑重的提醒,“对于你这种菜鸟,是没资格在这里谈话的——”
“每个人都有资格。我们姑且听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可能对卫天一打断沈京发言略有不满,白贝贝就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打断他,话毕,示意沈京继续。
沈京得到她的支持,立时如打鸡血一般精气神儿十足,朗朗开口:“我个人觉的,单纯的判定中医还是西医能否治疗乐千千的病症并不妥帖。我坚定地支持白主任的建议,我们不区分中医和西医,而是选择最恰当的医疗方案,比如,可以先西后中,或者可以先中后西,当然,也可以中西结合,其实,不管什么猫,能抓老鼠的猫才是好猫!”
哗哗哗……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些医生,有西医有中医,平时,表面上互相鄙视,但内心也知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各有优势,但就是不言对方的好,因为那样的话,似乎就是自我贬低,就是比别人矮了一截儿。这次,沈京客观公正地评论一番,倒是切中了他们的心声。于是,这些医生就情不自禁的鼓掌,还互相握手微笑,寒暄致意。这意思很简单:不论我们学什么医,我们都是好猫!
而沈京,骤然得到掌声,还有些不太适应。自从进入这办公室,他就一直处于倒霉蛋的状态,突然受宠,就有些羞赧。于是,他抱拳作揖,“各位兄弟姐妹们,见笑见笑,在我心里,在座的各位都是好猫,虽然我们抓不住耗子,但不是我们这猫没水平,而是那些耗子太狡猾了,比如乐千千,那疯耗子,还是母耗子,就像患了狂犬病一般,他姥姥的脚,见人就咬,那是奢侈品痴迷症?我看就是人肉痴迷症!”
掌声再度如雷!众人捧腹大笑。整日与精神病人打交道,这些医生们也濒临疯狂了,大家脑中的那根神经弦崩的几近断裂。沈京的话,让他们的紧张心情当即完全释放了。
咳咳咳……白贝贝干咳几声,提醒沈京,书归正传,别东拉西扯。
然而,沈京并未听到她的提醒。受到追捧,他完全得意忘形了,就夸夸其谈:“要我说,治疗乐千千这只疯耗子——”
啪!
就在此时,一包烂菜苗砸到他的背部,接着是一个极其疯狂的声音,“本宫咬死你——”
不用回首,沈京就知道这是乐千千。而且,毫无疑问,她正如母狼一般面目狰狞地扑向自己。于是,他俯首弯腰,“跐溜”一下,窜向身旁的桌下。
他刚到桌下,就听到桌面上如惊雷一般的“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乐千千扑到桌面上,一扑未中,就气的用脑袋剧烈地撞击桌面。
——当沈京离开大棚时,乐千千与上官晓晴就又耍了一阵,并把那被整惨的菜园重新整修一遍。即将午时,上官晓晴就劝说她暂回病房。
乐千千倒也没反对,就是提出要把那些烂菜苗带回一些,她的隔壁病房的病友养了一只兔子当宠物,这些菜苗是它的佳肴啊!于是,两人便打包菜苗回病房。
去乐千千病房,是要经过医生办公室的。在经过它的门口时,她们骤然听闻“乐千千”三字。于是,乐千千便下意识地驻足不前,并贴门偷听。
结果,这一听,正好听到沈京唾骂她为疯耗子。见这家伙又在搬弄是非,上官晓晴知晓不妙,就想扯乐千千离去。然而,乐千千如老僧入定一般,僵硬地定立那里,死活不动!
这是她发病的前兆。于是,上官晓晴就疾奔护士值班站搬援兵,可她前脚刚走,这边,沈京又口无遮拦地来了一句“乐千千这只疯耗子”,然后,乐千千彻底崩溃了,她就先把手中那包烂菜苗砸向他,再如母老虎下山一般,飞扑而去……
这次,与之前那闹剧性质不同,其他医生在惊愕之后,急忙上前摁住乐千千,要把她拖回病房。
乐千千先是昂首嘶嚎数声,接着张口咬向身旁医生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