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你别跑。我今天肯定得把它还给你。”刚上完作文课的梦凡正从教室门口经过,连忙走了出去。谁知,沐阳不再象从前那样,看见她,恨不得有诸多借口让自己停下来,找她聊会儿。这几天他看见她就躲,仿佛梦凡身上有特级传染病。
梦凡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端午节那天,她并没料到沐阳家会有那么多人。大姐、二姐还有他姑姑兰馨及姑父娄副局长这倒不出意料,可是沐阳二姨、满姨怎么也在。可恨的是沐阳遇到她询问目光,还摊开手做与他无关状。害她骑着车在沐阳家屋前的公路上停留超过一分钟之久,她再不晓事,也明白这次误会太大了,所谓进退两难也莫过于此。
“妈,你看,我猜对了吧!”站在阶基上的沐阳二姐见梦凡跟着沐阳回来,提着天蓝色百折长裙跑进灶屋,“你还担心他怎么不回来吃中饭。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他的去处。这不,还跟你把你想了好久的儿媳妇带回来了吧。”
沐阳妈见二姑娘不顾形象大着噪门嚷嚷着,连忙做着手势希望制止她。不料二姑娘根本不理这个茬,转过身跑到禾场里,指着沐阳嚷:“阳阳,这个还是你的女同学?”
沐阳大姐到底稳重许多,见梦凡左右不是,走过来接过梦凡的自行车,“别听那疯子的,梦凡。来,这大热天的,先进来坐,小胖,倒杯凉茶给这位姨喝。”
“哎!”五岁的小胖还没弄懂小姨的意思,就听到妈妈喊,边奶声奶气地应答,边迈着肥胖的小短腿跑到灶屋找外婆要茶。
“姨,你喝茶。”梦凡虽然对沐阳有诸多不满意,也不忍心无视白白胖胖的小胖小心翼翼端茶过来的艰辛。
小胖见梦凡接过茶碗,一蹦一跳地跑回灶屋,“外婆,姨喝茶了。外婆那个姨是不是小舅舅?”
沐阳妈笑着扯了扯外孙脑后留的那一条老鼠尾巴,“你啊,别乱说。可别把姨吓跑了,等下舅舅会让你好看的。”
小胖嘟哝着嘴,“哼!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辫子一甩钻到堂屋里爸爸怀里求安慰。
沐光辉扛着锄头回来时,见家里打牌的也不打了,站的站在禾场里、坐的坐在阶基上,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只出去挖开一下田里的出水口,家里就变天了?
小胖见外公回来,“吱溜”一下从爸爸身上溜下来。“外公、外公,家里来了一位好看的姨。”
沐光辉其实早已看见坐在门边被沐家两姐妹围着的梦凡,“哦?是谁呀?”他弯下身子抱起小胖,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着小胖嫩得豆腐似的小脸,小胖“咯咯”笑着,往外公怀里躲。忽儿又扬起小脸看了看梦凡,趴在沐光辉肩头,一脸神秘的跟外公说着悄悄话,“我知道她是谁?他们让我说。外公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让那个姨听到了。”
“哦,那你告诉外公,她是谁?”
“外公,你真的好傻呢。这都不知道,她是舅舅的对象啊,我小舅舅。外公,你说我说得对不?”小胖唯恐沐光辉摇头,先发制人的揪住他的两只耳朵。
“小胖,下来。让外公洗把脸,你看这一身的汗。”沐阳妈接过沐光辉的锄头,递了条毛巾给他。
小胖跳下地,后知后觉地捂着鼻子,“咦,好臭,一个臭外公。”
这边梦凡见沐光辉走进来,“沐伯伯。”
“梦凡来了哦,坐、坐、坐。当做自己家一样,别搞那么多礼数。”沐支书到底是沐支书,一眼就看出梦凡的不自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宽慰着梦凡,装作不在意地走进堂屋。
“打牌的呢?怎么不打了?那一局打到几了?我刚刚出去时我们是打到‘K’了吧?来、来、来,继续、继续。”
“爷呃,是我们打‘K’呢!你和姐夫哥才到‘5’。”沐阳二姐跑到牌桌边,端坐着开始洗牌。
沐光辉坐到她上首,朝门外沐阳喊:“满伢子,你带回来的客,你自己招待。梦凡,你别介意,我们先打完这局。”
兰馨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看梦凡,走到灶屋找嫂子寻问情况。许久后又走回房间跟娄副局长汇报。
“沐阳,你叔叔让你进去一下。”兰馨穿着一套黑色绣花真丝连衣裙走到沐阳与梦凡面前。
沐阳拍了拍梦凡的肩,“你先去看看我大姐他们打牌,我去一下就来,等一下,带你去看屋后的那棵酸枣树。”
梦凡闲着没事,走到灶屋看沐阳妈煮粽子,“梦凡,没事去看他们打牌,灶屋里脏。”沐阳妈见梦凡身上穿的白色碎花连衣裙,笑着把梦凡往外推。
沐支书与两个女婿和二女儿打“双百分”打得正起劲,见梦凡走过来,拿着一手牌站起来,“来,梦凡,你来打。到底年轻,搞他们不赢。”
“不了,沐伯伯。这个我不会。”梦凡见自己呆在旁边倒让他们不自在,就走出屋。
“姨,这个好香……”小胖抱着一把艾草走了过来,“你来,那边还有什么铺?妈妈和姑奶奶正在扯。”小胖把艾草往地下一扔,牵着梦凡往沟边走。
“什么铺?”梦凡心中先一阵狐疑,马上就想到这小子没听全,肯定是说的“菖蒲。”轻轻一笑,小胖仰着脸看着梦凡,“姨,你笑得真好看,比小姨更好看。”
小胖松说完开梦凡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沟边兰馨她们所在的方向走,“姑奶奶、妈妈,我看见姨笑了……妈妈,你扯了几个铺?”
沐阳大姐理了理扯下来的菖蒲,“什么铺?是菖蒲。等下天黑了给小胖洗澡澡,洗了后一年不长疱毒……梦凡,你怎么出来了?阳阳呢?他干嘛不陪你?”
梦凡看了看兰馨,“哦,你姑父找他有事。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兰馨说着朝梦凡点了点头,像捧着一束花般,把几根菖蒲靠在臂弯斜拿着,款款走进屋。
沐阳大姐一手牵着小胖,一手牵着梦凡,“梦凡,你别见外。我姑就是这样的人,不大爱说话。处久了,你便会知道,我姑父其实很随和。
“我?没什么。反正只是来还礼物的。”梦凡只想等沐阳出来后跟他说一声后回家。
“什么?还礼物?哈哈哈,莫笑死我了。”
梦凡也不在意沐阳大姐信不信,反正她真是来还沐阳买到她家里的礼物的。
三人说说笑笑进屋时,沐支书手里捏着牌送兰馨和沐阳姑父出门,还好象在争着什么?娄副局长见梦凡进来也如兰馨般点了点头,随后跟沐阳说,“阳阳,我讲的你不要不爱听,以后你会明白的。”说完又很有深意地看了梦凡一眼,往公路上走。
沐阳妈用塑料袋把刚刚扯上来的艾草和菖蒲装好,还从锅里捞出一串冒着热气的粽子往另一个塑料袋里装,“这给妈妈带过去,跟她说,我们过几天去看她。”
兰馨走到禾场里时,娄副局长已经走好远。她转过身朝站在梦凡身边的沐阳喊,“阳阳,你别听你叔叔的。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当家。梦凡,下次去县城后跟阳阳去我家玩。”
梦凡只是笑笑,她转过身对沐阳说,“沐阳,天不早了,我得回家去。”
沐阳妈一听,以为梦凡知道了什么,连忙对梦凡说,“梦凡,你别听他姑父瞎说,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他来管,你别多想。”
梦凡听这话一头雾水,心想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关她的事,“沐伯母,我真得早些回去,家里还有客。”
梦凡看沐家这架式好像真不是她所想的过来还礼物那么简单。以前志云她们一起闲聊时,聊起过如果别人做介绍,最好不要在男孩子家留饭留宿,免得人家误解她对那男孩子有意思。虽然沐阳或多或少在她面前表露过要交往的意思,她也明推暗拒的回绝许多次,但是,相信双方家里根本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更得小心,不管沐阳妈妈和姐姐们怎样挽留,她只有三个字,“要回去。”
沐阳也不想勉强她,帮她把车推过来。沐阳妈一边用眼色埋怨着儿子不懂事,一边在腰围巾下的衣袋里捣鼓半天,掏出好几张红色的大钞,塞进梦凡手中。这可把梦凡吓了一跳,因为志云她们说的第二个注意事项就是:千万不能接受男方家的任何礼物、礼金。于是一番堪比打架似的推脱后,以梦凡一个衣袖被沐阳妈扯得裂开线为代价。沐阳好言劝着梦凡,“梦凡,你先拿着,到时再看。别跟我妈争了,你斗不过她的。”
梦凡拽着钱,盯着沐阳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见沐阳好象真的诚心实意想帮她解围,就收下那一卷钱,“伯母,你的心意,我心领了。钱,你硬要给我,我等下会让沐阳拿回来的,先谢谢你们了。”
到梦凡家后,沐阳不等梦凡反应过来,骑着车狂奔而去,留下梦凡在风中凌乱。只是她不知,这一幕是梦凡妈他们乐于见到的。
汤旋见梦凡穿着双高跟凉鞋死命的追着,以为小两口又在打情骂俏呢,张开双臂拦在梦凡面前,“梦凡,别追了,别追了。他跑就跑了吧,他跑了,你跟我。”
梦凡又好气又好笑的抡起粉拳虚揍了汤旋一拳,“你说什么呢?汤老师。都怪你,又让他跑了。”
汤旋并不理会梦凡娇嗔般的气恼,“我告诉你啰!你肯定不知道,学校里出大事了。”
“学校里能出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你放跑沐阳。用不着无事生非的象制造大新闻般的吓我。”
汤旋见梦凡不信,一副受伤状紧捂着心口,“这年头,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真的出大事了。而且出事的人你很熟,就是教你们班信息课的李芸、李老师。”
“她?能出什么事?流产了?还是……”梦凡满脸惊诧的询问汤旋。
汤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好一个李老师,我们都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