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含和赵丽珍回不了家,只能住在姥姥家里.她还四岁,可以不用去上幼儿园.这句话是姥姥对妈妈说的.其实意思很明白,家里没有钱送她去幼儿园.
每天早晨起来在大堂里一家人吃早饭,赵国强和赵丽海都是要上班的人,吃完拿好装好的盒饭,匆匆的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留下一家老小四口.
赵丽珍胳膊骨折,不能去上班,也不能干重活,整天在床上看小说.看到女主角可怜的地方,必须哭的稀里哗啦.下午坐在炕头上,透过玻璃窗望外面的天空,还时不时的叹口气,抹抹眼泪,对自己母亲和奶奶说的埋怨话,充耳不闻.
太奶奶一听见赵丽珍哭,就会在她的屋子里骂人,说什么扫把星赔钱货的.每到这个时候刘华蓉就去安慰婆婆,婆媳俩关在屋里,窃窃私语一番,便安静下来.
家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但是做饭收拾家还是刘华蓉一个人,还要留神小孩子碰到摔到,又要照顾二女儿上厕所下炕,心里也是烦不胜烦,净是埋怨二女儿不会挑人.
汪一含早晨吃完饭之后就帮着姥姥端盘子,收拾餐具,再扫扫地.反正是不让自己闲下来.好不容易挣太奶奶一句好话,没把自己气死.她说:你现在就跟你妈小时候一样勤快,别到时候睁眼瞎找了个臭男人,弄成没人要了跑回娘家来,没那么多大米养.
她是小辈,不能顶撞老人,只能默不作声的走开,装作没听见.本来就是深秋,出事的时候穿都是在家里穿的衣服,挡不了风,但是为了让太奶奶和姥姥少说闲话,凡是洗碗都抢过来做,美名其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这一天是周末早晨,大家都起得晚,还没吃饭,刘华蓉正做稀饭,汪一含在一边帮着烧火炕,添木头.赵国强和赵丽海在刷牙,赵丽珍还没起床.汪一含抬眼一看,孙凯峰找来了.
孙凯峰从医院离开回到家,就开始起草起诉书,如果汪亚楠不离婚的话,他就只有通过上法院起诉,通过法律的裁定来强制汪亚楠离婚.只是等他起诉书写好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好,闹得人尽皆知尤其对那母女俩有影响.
他把基本上不赶时间的事情都压后,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基本上都跑去汪亚楠家附近,打听了好几个人,总算是把事情给了解的差不多了.碰到好(四声)说的居委会大妈,能从东边的小李家到西边的小陈家,只要知道的都能的头头是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那对母子的事情这么上心,可能是因为同情她们.忙了个几日,终于理出点头绪.汪亚楠前阵子跟一个女人频频接触,大包小包的送礼物,让赵丽珍他们家邻居看着个正正好.本来这事那邻居是不想说来着,怕到时候惹祸上身.不过在孙凯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又保证绝对不泄露名字,那位邻居就大说特说,连两人牵手搂腰调情都说得淋漓尽致,就跟亲身经理过是的.
之后孙凯峰化妆路人,在汪亚楠家附近蹲了两天,终于看见汪亚楠瘸着腿出门.孙凯峰一路跟着来到隔壁街的平房小胡同里,一个年轻女子开门迎进汪亚楠,又砰的关上门.当然他没闲着,手里拿着半自动照相机,咔嚓咔嚓的照了好几张,满意的哄着歌回家填肚子去了,顺道把胶卷送到与自己相熟的照相馆.
昨天孙凯峰带着照片和离婚协议书,去了汪亚楠家,问了汪一含母子现在的住址.今天就带着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找来了.全家人对孙凯峰来都不是特别高兴,除了赵丽海.
赵丽海觉得来的人简直太有风度了,就像小说中的儒雅俊男.这时候赵丽珍也就二十五岁,赵丽海比她小六岁,才十九,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这一见到孙凯峰,芳心立马暗许,看一眼脸红一会.
经过汪一含的介绍,大家都知道来的人就是办离婚的律师,赵国强寒着一张脸把孙凯峰迎进大堂坐下,委托书那事他已经过听孩子她妈说起过.虽说孩子日子过不好,但毕竟一离婚让人知道,赵家在街坊邻居家是要丢面子的.
刘华蓉推下自家老头子的胳膊,努努嘴让他看自家小闺女含羞带笑,明显动了心.刘华蓉也不管别的了,先开口问:"小伙子哪年的?"
孙凯峰当了那么久的律师,已经成了人精,一看情形就明白咋回事,当即表示自己已经三十有二,三言两语就打消二老的心思,谈起正事.
赵丽珍听见屋外有人说话,慢慢腾腾的穿上衣服,呵着热气打着哈欠,汪一含感觉到妈妈起床,过去摇摇赵丽珍的手,示意家里来人了.赵丽珍一看,竟然是孙律师来了.
"孙律师,你怎么来了?"赵丽珍面色尴尬的站在屋门口,右手捋了捋头上的乱发.
"您好,赵女士,我带着您丈夫签过字的协议书来,"孙凯峰见赵丽珍出来,站起来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只要您在这上面签字,这张协议就生效,孩子也归您抚养."
一听这句话,太奶奶从屋子里蹦出来(就是这么夸张),"不行不行,我们家可不养这孩子,跟谁姓谁养去."
"奶奶你怎么能当着圆圆的面,这么说话."赵丽珍面色复杂的对汪一含说:"你先去外面找小朋友玩去,一会妈妈叫你."
来了这几天汪一含就没出过门,现在让她出去玩.她又是重生回来的,一个人都不记得,叫啥都不知道,出去找谁玩去?何况自己一走,妈妈肯定要受更多委屈,摇摇头表示坚决不走.
"你让她上哪去?一会就让人送回他们汪家."太奶奶手脚灵活的一把挡在汪一含的前面,一点都不像晚上哼哼唧唧说腿疼腰疼的时候,还非要自己儿子给按摩.
"爸妈,我要带着圆圆."赵丽珍得不到奶奶的支持,只能转向自己父母,希望他们能支持自己.
赵国强和刘华蓉一脸为难.赵国强是有名的孝顺儿子,基本上都听自己老娘的指挥,刘华蓉做人家儿媳妇的,更不能开口反驳婆婆.赵丽海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话,光是看孙凯峰皱眉,都心花怒放.
孙凯峰没想到赵丽珍的娘家人是这样,皱着眉头开口打断双方的争执,"这方面我已经在协议书当中写好了,汪先生会先出一笔钱,然后每个月再给孩子抚养费."
一家人听见孙凯峰这么一说,都安静下来,六双眼睛都看着他,赵丽珍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汪先生已经答应,会给赵女士一万块,然后每个月给汪一含小朋友抚养费."孙凯峰耐心的又重复一遍.
"哼."太奶奶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反对,转身颤颤巍巍的进了自己屋.
赵国强看自己的老娘都不反对,也就不当坏人,催促着让赵丽珍在协议书上签字,张罗刘华蓉给孙凯峰倒水.刘华蓉边倒水边感谢孙凯峰,这么替女儿着想.
赵丽珍还在惊讶之中,呆呆的签下名字.以她的了解,汪亚楠都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她们母女俩,怎么还会好心的给抚养费呢?这简直跟地球要毁灭一样.
汪一含也诧异看着孙凯峰跟姥爷姥姥寒暄,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至少这样,自己和妈妈在姥姥家就能稍微抬起头来过日子,不用整天听太奶奶指桑骂槐.
孙凯峰看赵丽珍签完字,说汪亚楠还等着赵丽珍回去收拾东西,等赵丽珍整理好衣服,就跟赵国强和刘华蓉告别,带着汪一含和赵丽珍回家去了.
赵丽海本来是想跟着去,这样近距离接触梦中情人的机会不多.但是刘华蓉觉得孙凯峰年级太大,虽然没结婚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能让自己的小女儿跳下这个坑,硬是拉着赵丽海不让出门.
赵丽珍还沉浸在难过中,根本没注意孙凯峰领着汪一含在前面说悄悄话.
"叔叔,你是怎么让我爸爸同意的呢?"汪一含拉拉孙凯峰,让他抱着自己走之后,悄悄的趴在他耳朵边问.
孙凯峰奇怪的看着怀里的小不点,上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孩子很有灵气,没想到这么聪明.踌躇了下,想了想对她说:"你爸爸跟别的阿姨做朋友,所以就同意了."
汪一含一听就明白,肯定自己爸爸出去搞外遇,让孙凯峰抓着把柄,所以不得不答应离婚的事情.不过这时候好像还没有重婚罪吧?爸爸也是怕事情闹大了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怀里的小不点眼睛滴流转来转去,孙凯峰就知道这个小鬼头很聪明,知道自己以后没有爸爸,生活在那种环境下,也不哭闹,心里更是喜欢极了.
一路上赵丽珍都没有跟两人交流,不是望着车窗外,就是低头走路.跟着孙凯峰来到自己住了四年的房子,眼眶顿时就红了.掏出自己兜里的钥匙,打开门就进去,也不管自己女儿跟后面的那个男人.
汪一含第二个进去,自己曾经的家,现在就要收拾东西永远的离开了.边往外拿自己的东西,边想起前世那些日子,还有回来的这段时间,眼睛酸酸的,感觉快要流泪就仰一会头,好了就再继续收拾.
孙凯峰帮着赵丽珍拿下大红皮箱子,之后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只能自己坐在沙发床上,看着俩人忙活.仔细的观察赵丽珍,在西晒的阳光下,看着头发整齐的扎在后面的她,圆润的脸上低下泪珠的一瞬间,心脏抽了一下.再回过神的时候,又感觉心脏没什么事,他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站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点燃烟望着远方出神.
赵丽珍只有一只胳膊可以动,也不好意思喊孙凯峰帮忙,只能含着眼泪,掏出衣服就往里扔.汪一含帮着翻出赵丽珍的首饰,藏在皮箱中间,又拿翻出来的衣服盖在上面.
还有很多东西赵丽珍想装进去,但是汪一含不让,说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又去找了个大塑料袋,把她们不拿的东西装进去,准备一会下楼扔到垃圾堆.赵丽珍说她败家,却没有阻止.那些东西拿回家,看了也难过.
孙凯峰在外面抽完烟,又站了一会,总是有邻居出来看两眼,他转身进了屋子,见她们在装完东西后,还顺便收拾了一下房间.他坐下翻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和一张纸.
"汪先生说,今天有事不能回来,他委托我把这些交给你"说着把东西递给赵丽珍,"这是他找到的别人给你打的欠条,上面写的是五千,所以他就再出五千行了,还有这个月的赡养费."
汪一含伸头一看,借条就是李敏上次来家里留下的,一叠青色的百元大钞.这要是能再投进股市里,没准还能挣更多钱.
"谢谢你了,孙律师.要是没有你帮忙,可能我们母女连一块钱要不到,圆圆还这么小,后年就该上学..."赵丽珍接过钱和纸,流着眼泪连连感谢孙凯峰在困难时期能伸出援手来帮忙.
"没什么,宋顾凯是我朋友,又是你朋友,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还可以在找我,"孙凯峰看不惯女人在他前面哭哭啼啼,只能要求送她们回家,赶紧结束这件事情.
汪一含提着小袋子,赵丽珍领着女儿,孙凯峰拖着红皮箱,又送她俩回到娘家就告辞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赵丽海一天没出门,好不容易等着人回来,没看两眼人又走了,连连叹气.
结束了离婚的事情,汪一含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的日志只会更美好,哄着歌蹦蹦跳跳进屋的时候,看着赵丽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直觉好笑,这应该就是自己这个小蝴蝶改变的第二件事了吧?不过要是小姨不跟前世的小姨夫结婚,那后来不听话的妹妹还会出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