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玥关门下楼的时候,碰到上楼的简越。他手里拿着书,眼周写满疲倦。
最近,他总是在通宵自习室待一整晚。
他从尹玥身边走过的时候。尹玥叫住他,“刚刚房管阿姨来收了电费。”
简越回过头,有些苍白的扯了扯嘴角,一如往常的淡漠“我知道了。”他说,然后腾出手准备掏房门钥匙。
他住在她隔壁。
尹玥看到他另一只手里装满即溶咖啡的塑料袋。无意的脱口询问,“都不用吃早餐的吗?”
正在开门的简越回过头来,“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路口的早点店吃了一点。”
尹玥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冒失的话,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她于是装作礼貌的笑笑,转身下楼梯。
后面,简越的话传来,“那家的荞麦饼很好吃,你可以去吃吃看。”
尹玥下了楼梯,转过转角的时候,就真的在那家早点店里吃了荞麦饼。如简越所言,真的很好吃。
尹玥想,她怎么就真听了简越的话,跑到这儿来吃什么荞麦饼了呀?说起来,简越和她还什么交情都没有。
尹玥来这所学校学习汉语言已经有差不多快一年,她住进那家公寓是在大约半年前。那时候,简越早已在那,但他们开始有交谈是在差不多两个星期前。
在那之前,简越还没有和他女朋友分手。尹玥经常的看见他的女朋友在公寓楼下等他,然后,他们一起手拉手的离开。后来,尹玥才知道,他们每次都只会去街心公园的凉亭里坐着等日落。
“那样岂不是很无聊?”尹玥好奇的询问在茶水间烧水的简越。
简越摇头,“公园里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人出现,即使是一样的人,带来的也是不一样的新鲜。她说她喜欢。”
尹玥看到简越的脸上瞬间就覆上了灰色的阴影。他的女朋友离开他已经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以泡面和咖啡度日,过着一种极其不搭调的混乱生活。就比如此时,他望着煤气灶上突突冒气的水想着的却是他女朋友一样,毫无情致可言。
偶尔,他的女朋友也会上到楼上来,然后坐在楼梯拐角的茶水间里等简越。她从不进到他的房间,即使明明就在眼前。
每当这样的时候,而又恰巧尹玥回来,她就会出来和尹玥说上几句话。内容都是些打发时间的极其平淡的句子。
唯独一次,她向尹玥提及了她的近况。她说,她前几天和简越一起去花市场买的仙人球突然死了,简越送她的小猫贝乐失踪了,还有他们一起去公园拍的照片也找不到了。你说,这些都代表什么?
尹玥说我不知道,她就有些失望的又回到茶水间坐着。尹玥很奇怪为什么她宁愿坐在这儿也不愿意进去简越的房里。
这之后不久,简越就彻底的失去了这个从不进他房间的女孩。时间距离现在恰好是两个星期。
简越和他女朋友分手以后,就开始会和尹玥说话。这让尹玥觉得他应该是寂寞了。
上课已经一段时间,尹玥才来到教室。她偷偷的从后门进去,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教室最后排的最边上。
“老师刚刚点名了。”前排的男生转过头来告诉尹玥。
尹玥听到,突然有种想暴走的冲动。本来就不想来听这么无聊的课。都已经点名了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是学分啊,就这么没了。尹玥欲哭无泪。
“我让那个女生帮你答到了。”前排男生不紧不慢的看着满头黑线的尹玥。
尹玥瞧见前排男生所指的某女,心内激起一片叹息声。你是何苦这样为难我。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这样对前排男生杜少言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尹玥立马拿上包准备走人。却还是被杜少言先下手扯住了衣袖。他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尹玥瞬间的感觉脖颈冰凉,扭头就看见一双无限怨念嫉恨的眼睛散射凶光。这个女孩前几天还警告她离杜少言远一点,当时她小脑袋点得干脆。现在杜少言这样,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尹玥觉得她要是再在这和他耗下去,一定死于非命。于是果断的拉着杜少言冲出教室。
“说吧,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尹玥简明扼要。
“请我吃饭,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杜少言说着就笑了,笑得含义不明。
尹玥想这有什么难的,就爽快的答应了。
现在想来,尹玥认识杜少言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一年也有大半年。
那时,杜少言来上课却没带课本,于是死皮赖脸的扒着尹玥和他共用了一节课。尹玥初来乍到的根本不知道杜少言葫芦里的药,傻乎乎的就答应和他共用课本两小时。其间,杜少言天南地北的胡凯,把尹玥弄得云里雾里还只觉得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
后来,她才知道杜少言从来都是用这招把妹的,并且百试不爽。只是,到最后,尹玥也只是杜少言网里那条漏网的鱼。
最后,杜少言也认清了,他说,“得不到,哥就弃暗投明呗。”然后一改往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风骚劲,彻底的沦为调笑嘻哈的无赖。弄得尹玥一个劲的在心里哀叹,原以为丫是一大好青年,搞了半天是穿了马甲的。
尹玥做完家教回家已经是晚上接近十点。因为早已经没有公交,她就只能走回去,好在家教地离公寓也不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
途中,尹玥碰到了简越的前女朋友。她偎在一个男人怀里从尹玥身边轻盈飘过,走了一段,后面传来叫她的声音。她确信那是在叫她,虽然她只说了喂,但那个声音她记得。
于是,尹玥回过头,站在原地等她向她走近。
“能不能把这个带去给他?”她说,然后稍稍的松开了手,一只小猫从她的臂弯里探出脑袋。“这是他之前送的。”
尹玥依稀记得她好像说这只小猫已经丢失。
“它又回来了,你也知道猫是恋情的动物。可我已经不想要了,你帮我还给他吧。”
于是,尹玥抱着这只叫贝乐的小猫回到公寓。
上了楼梯,她就径直去敲简越的门。
简越应声开门,看到尹玥以及她胸前的贝乐时,讶异的张了张嘴,但他最终没说什么,示意尹玥进门。
尹玥进去后,就不自在起来。房间出人意料的干净整洁,她甚至不知道该坐在哪。
简越指着书桌旁的凳子说,“坐坐吧。”然后就进厨房冲泡咖啡了,甚至都不询问她要不要。
尹玥环首四顾,简洁的家具安放条理有序,室内几乎是纤尘不染。只有桌上散乱密集的设计图纸,以及来不及扔掉的泡面盒。基本除了面前这张桌子,其它任何细节都难以看出这是一个男生的窝。
尹玥看着窗台上满满的栽种的各种植物,那盆她刚搬来时就曾在楼下看见的秋海棠现在还在。那时候,简越伸着脑袋给花浇水,尹玥拖着行李箱抬眼就看到一脸专注的简越,阳光打在他干净分明的脸上,尹玥几乎都能看见他轻盈张合的睫毛。
只是,转眼时间就过了好久。
不久,简越出来,手里端了两杯咖啡,递一杯给尹玥,“我这里只有咖啡,如果你不害怕失眠的话。”
尹玥接过咖啡,“我怕失眠。如果你刚刚询问我的话,我会说不用。”尹玥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你以前的女朋友,她让我把这只猫给你送过来。”
简越蹲身抚摸着小猫,喃喃的叫了声,“贝乐。”然后抬头对尹玥说,谢谢。
“那我也谢谢你的咖啡。”尹玥把头埋在咖啡氤氲而出的热流里,短暂的温暖让她贪恋。
“你的房间真干净。”许久尹玥说。
“可是她从来不进,她是个有洁癖的人。”简越开始摆弄他的那些设计图纸,想把它们都整理好。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从不进来?”尹玥觉得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也不全是。”简越把泡面盒扔进垃圾桶,顺便用抹布擦了擦桌子,“她主要是害怕和男人单独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她怕你侵犯她?”尹玥觉得更加的不可思议。
“因为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她以前的一个男友就曾在房里对她施暴。至此以后,她就再不进男人的房间。她是这样说的。”简越从上衣口袋了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燃吸上。
尹玥愣愣的没有再说话。她看到简越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弯曲,烟头的烟灰在积蓄到一定长度后突然断掉,细细簌簌抖落了一地。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夹着烟举到唇边的时候,星微的火光映出他满脸的落寞。
“我以为终有一天她会进来,我以为她终会相信我。”简越呼气,满室烟味弥漫,“可是,她却早在街心公园里相中一个人,让我陪伴她日日去见他,最后,他终于注意到她,所以我只能离场。”
尹玥看着平静说出这些的简越,然后低头瞅了瞅早已凉透的咖啡。她端起杯子把咖啡喝了个干净。
“我该回去了。”尹玥放下杯子,“我想,我今晚肯定是要失眠的。”
简越有些歉意的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